趙嬷嬷估摸着時辰,替惜芷梳洗妝扮一番,讓她不至于形容狼狽,體面地去赴宴。
惜芷端坐于銅鏡前,擡眸與趙嬷嬷對上視線,見其眼裡滿是憂慮。
她側身仰頭看去,眉眼盈盈,笑彎了眸子,輕聲慢語哄道:“嬷嬷不必憂心。這家宴上人多眼雜,大夫人若是無故發難,少不得落人話柄。”
“二姑娘心裡有數便好。”趙嬷嬷拿着梳子的手微頓,垂下眸去,落在惜芷紅腫的右頰,一時無言。她怎會不知,二姑娘這番話乃是安慰她這個老婆子。
大夫人不喜二姑娘,家宴從來都是忽略自家二姑娘,少有相邀。今日也不知是起了什麼心思,先是帶人上門好一番揚威,後又邀二姑娘赴宴。
收拾妥當後,惜芷戴上面紗,帶着趙嬷嬷往前院去。
原主這間院子位于餘府最偏僻的角落,與其餘人的院子都隔着不少距離。院子左側是個荒廢的梅園,早些年府裡的三姨娘愛梅,餘大人為了讨其歡心,特意命人在府裡種下梅樹幾十株 ,派人精心養護着。
這間院子便是養梅的下人歇腳的地方,簡陋狹小,堪堪能住人。
三姨娘十幾年前因病逝世,這院子便就此荒廢下來,梅園也久無人打理。
餘大夫人将原主打發到這個地處,一面是眼不淨心不煩,另一面便是存着将原主磋磨死的心思。
餘大夫人礙于身份明面上自是不會與原主難堪,不過,在這深宅大院,為首的主子不喜你,那底下人見風使舵。
不必餘大夫人吩咐,自有數不盡的下人揣摩她的心思來替她排憂解難。
如此一來,原主的日子自是不好過。
“二姑娘,到了。”趙嬷嬷的聲音喚回惜芷的神智,她下意識應聲,順勢擡眼望去,不覺已穿過垂花門,走至前院。
又行數十步,便來到餘府的前廳,惜芷提裙緩步走近。
守在門外的丫鬟方才便遠遠瞧見她,扭頭掀簾進屋通傳去了,這會兒正好得了吩咐出來,迎面與其撞上。
丫鬟微微福身:“二姑娘。”
惜芷由丫鬟領着跨過門檻,入了前廳,繞過一扇檀木雕福祿壽插屏,便聽見女娘們嬌俏的說笑聲,一時熱鬧非凡。
“夫人,二姑娘來了。”
随着丫鬟這聲傳話,屋内衆人止了話頭,氣氛冷下來,一時落針可聞。
惜芷看向端坐于主位的婦人,知她便是這餘府的餘大夫人。
餘大夫人不輕不淡地“嗯”了聲,撚着佛珠的動作手停住,半掀眼皮掃了惜芷一眼:“知道了,你先退下罷。”
丫鬟如釋重負,忙應聲退下。丫鬟走後,便獨剩惜芷一人站着。
屋内衆人打量的目光沉沉地壓過來,惜芷不覺後退一步,面上有些露怯,似是被吓住了,惹得席間衆人發笑。
“惜芷見過大夫人,大夫人安好。”惜芷屈身行禮。
她原以為餘大夫人少不了一番刁難,卻不想餘大夫人并未發作,敷衍應聲後,便打發她入座。
落座後,惜芷面上不動聲色,暗自打量着屋内衆人。一眼掃去,除了餘惜甯外,還坐着三位面生的女娘。餘惜甯坐在右首第一,右第二坐着的女娘眉眼間與其有幾分相似,且瞧着年紀尚小,估摸着便是三姑娘餘惜如。
天道在這時出聲,一一道出幾人身份,右第二的女娘果真是餘惜如,至于剩下兩位女娘,乃是餘大夫人娘家的侄女,如今借住在餘府。
天道說罷,惜芷皺着眉納罕道:“原主與這二位可曾交惡?”如若不然,這二位何至于從方才便惡狠狠地盯着自己。
“這……”天道罕見地遲疑住。
未等惜芷追問,便讓一聲“小芷”打斷。
她順着聲音看去,便見一高大的男子朝自己快步走來。
随着男子走近,惜芷看清他的長相,面目清秀,氣質儒雅,透着平和的書卷氣息。
男子垂眸看着惜芷,眼含笑意,見惜芷仰頭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裡有些茫然,遂溫聲打趣道:“怎麼,幾日不見,可是不認識二哥了?”
惜芷恍然,原來他便是餘家二郎,餘閑。倒是與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惜芷囫囵搖頭,低聲喚道:“二哥。”
話音剛落,頭頂便落下一隻大手,餘閑輕撫着惜芷的頭頂,細細打量她一回,道:“瘦了。這段時日可是沒好好用膳?”
惜芷被他這番舉動吓住,不由僵住身子,心裡湧起一股怪異之感,系統雖說過餘閑平日裡便對原主頗多照拂,可現下看來,竟還要誇張不少。
屋内衆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二人身上,惜芷隻覺如芒刺背,索性埋着頭不吭聲。
餘閑見狀,想起惜芷的性子,不由失笑,搖着頭作罷。
餘大夫人這時笑道:“如今人也看到了,可是放心了?”
餘閑因笑道:“兒子給母親添麻煩了。”說着,餘閑走回餘大夫人身前。
惜芷無聲舒了口氣,她畢竟不是原主,不知她從前是如何與這位餘家二郎相處的,再交談下去保不齊就漏餡了。
……
用過膳,丫鬟捧上茶來,漱口盥手畢,宴會便就此結束,倒是風平浪靜,并無惜芷擔心的刁難。
離宴後,惜芷剛走出前廳,手腕便叫人從後面拽住。
惜芷轉身看去,見來者是餘閑,驚道:“二哥!”
“怎麼不多留一會兒?”餘閑握着惜芷的手腕,幾步走上前,低頭看着她。
他态度自然,俨然一副寵溺妹妹的兄長做派,惜芷卻很是不自在,試探着想把手腕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