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看不懂二哥眼裡的情緒，聞言愣愣道:“二哥這話好生奇怪，你自會是我一輩子的二哥。”

餘閑微怔，頓了頓，輕聲道:“小芷說的在理，是二哥魔怔了。”

語罷，他回身進院子去交代了幾句，再出來時，手裡便多了盞照路的燈籠，因笑說，“夜已深，二哥親送你回去。”

“好。”惜芷點頭應下，提着燈亦步亦趨地跟着餘閑。

餘閑的修竹院與惜芷的小院隔了兩間院子又一園子。

這兩間院子，一間聽說是三姨娘所住的梅苑，一間是那位餘三姑娘與四姨娘的居所。

路過梅苑時，惜芷步子緩下來，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适才一心隻想着去找自家二哥，無暇注意旁的，自是未曾細看。

許是上輩子躺在病床上太久，她這輩子便甚是好動。她閑時熱衷于攀到餘府的牆頭，四處聽那些個丫鬟婆子閑話。

聽得久了，便覺出些門道，這些丫鬟婆子們背地裡沒少議論主子們的私事，卻唯獨對那位三姨娘諱莫如深。

惜芷隻知這位三姨娘生得貌美，生前很是得寵，因其愛梅，餘大人便花重金在府裡建了梅園，隻為博美人一笑。

她與趙嬷嬷住的小院還是托了這位三姨娘的福，如若不然，也不知那位大夫人會将自己打發到何處。

聽說就連這梅苑裡頭也種滿了梅樹，且陳設布置也皆是繪着梅花的樣式，甚是别緻雅趣。

她目光遠遠落在那道緊閉的朱紅院門前，門兩側各懸一盞梅花燈籠，昏黃的燭光打在門上，可隐約瞧見上頭刻着的花紋亦是梅。

惜芷不覺駐足，欲看仔細些。

餘閑順着惜芷視線看去，瞧見院門上的門匾題着“梅苑”二字，不由面色微變。

“小芷？”

惜芷歪頭看他，詢問道:“二哥，你可知三姨娘是因何離世？”

餘閑面色有些不自然，咳了聲，問道:“你怎得突然問起此事？”

惜芷目光仍落在那道朱門上:“隻是有些好奇。”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不記得了。”餘閑避而不答，伸手攬過惜芷，讓其轉過身來，催促道:“這會兒不早了，莫要耽擱，快些回去歇息罷。”

惜芷順着他的力道乖乖往前走着，心裡卻還是有些疑惑，怎得連二哥也是這般。

她敲了敲腦袋裡的天道:“你可知這位三姨娘的事？”

天道:“吾不知。不過些無關緊要之事，餘姑娘何必在意？”

惜芷鼓着嘴，悶悶應了聲。她無故問起這位三姨娘，自是有她的考量。

餘閑不知她心中郁悶，見她垂着頭默默走在自己身側，不似往日那般活潑，難免多想，小芷眼下的失落是否與方才自己所說的話有關。

在收到那封情劄前，他從未想過，小芷竟會對自己懷有這等心思。

他身為兄長，理應當斷立斷，将這丁點苗頭扼殺于搖籃裡，可卻因着卑劣之心，放任至此。非但不曾疏遠小芷，反而默許了她出入修竹院。

“見過二哥哥、二姐姐。”

惜芷聞聲看去，便見一身形瘦弱的女娘站在暗處，懷裡抱着一團不明生物，正怯生生地看過來。

“三妹妹。”她識得這張臉，便是上回家宴坐在餘惜甯身側的餘三姑娘，餘惜如。

餘閑收回思緒，颔首道:“惜如，這會兒你不在院子裡歇着，怎跑到這處？”

餘惜如抿着嘴，将懷裡抱着的東西露出來，是一隻狸貓。她小聲解釋道:“團團調皮，從院裡跑了出來。”

餘閑這才注意到她懷裡抱着的狸貓，點頭應道:“既然找到了，便早些回去。”

“是。”餘惜如小聲應着，抱着狸貓轉身略慌張地離去。

惜芷皺眉，覺得有些怪異，卻也沒多想，轉而攥住餘閑的衣角，故作不經意問道:“二哥，大姐姐近日可是出了何事，我怎未在府裡見到她？”

若不是今日撞見這位三妹妹，她竟是忘了餘惜甯的存在，也不知二哥怎麼處理的，她那位大姐姐竟是許久未來找她麻煩。

餘閑淡淡道:“她做錯了事，便是該罰的。你不必替她擔憂。”

二人說着話，不覺便走至小院門前，院門微微敞着，想來是趙嬷嬷特意留的。

惜芷進去後，餘閑方才轉身離去。

*

翌日。

惜芷揉着眼睛，坐在床榻上有些愣神。她夜裡魇住，睡不安穩，眼下着實困乏的很。

許是昨日她總想着三姨娘的緣故，夜裡竟是夢見一面容模糊的婦人，頭戴梅花白玉簪，身穿一襲梅花紋金絲繡花長裙。

婦人伸手将她推進一間堆滿幹柴澆了熱油的屋子，屋外，幾個面目猙獰的小厮手裡舉着火把。

他們竟是要将她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