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執對它比了個中指。
“該死該挖眼爛舌的是那兩個人渣。”紐帶日複一日地問出同樣的問題,好似想要馴化她的思維,所以溫執每一次都會對它豎起中指,她的意識逐日穩固、強大,“我們遭受的惡意和迫害不是你建立規則的框架,作為受害者的我不該滿身都是惡心的眼睛和嘴,作為受害者的她們也不該以這樣的面目生活,更不該時時刻刻嚼咽自己的眼睛和舌頭!”
[可這隻是她們意識的一小部分,無關緊要,無傷大雅。]
“一點都不行,任何部分都不行。”溫執的怒意化為實質,她為這段對話打上結束語,“垃圾就是垃圾,永遠都不會懂。”
安黎沉默看完所有,很快将一切串聯起來。
但按照常理來說,這種揭露事實的東西應該是幕後主使費力藏起的才對,那自己為什麼能來的這裡,又為什麼能看見這些?
這也是溫執反抗的一部分嗎?
她此前有能力修改紐帶定下的規則,那麼是不是也能做到将這些展現在她面前?
如果真的是她特意将自己帶到了這裡避開摔死的結局,那麼何箐呢,她還活着嗎?
回答她心中疑問的,是身後何箐的聲音。
“六年前出過一起惡性殺人案。”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是憤怒到了極點,“開安大廈的保安和住戶聯手對五名女性進行長時間的偷窺拍攝,後被五人發現,她們收集齊證據和資料提前進行了線上報警,但在前往警局前被害。”
“兇手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用斧頭砍死了所有受害者,最後被判死刑。”
何箐眼睛血絲密布,雙手緊握卻微微顫抖,像是怒意抵達深處卻無處發洩。
“滿口謊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交換。”
安黎聽着她的話有些怔愣,一方面,這樣性質惡劣的事件,她居然沒有看到過半點相關信息,另一方面,這段話揭露的是一個殘酷的真相。
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交易,改變因果的事沒有發生,溫執隻是被那個垃圾營造的假象騙了。
安黎知道溫執一定聽到了,因為在何箐說完沒多久,這片虛無的空間開始坍塌,就像一個嘶鳴哭泣的人崩潰落下的眼淚。
她們漸漸回到了原本所處的境地,不知是不是因為溫執的緩沖,安黎可以說一點事都沒有,雖說她從小就進行體能訓練,還練過一段時間的抗擊打,但身上連一點擦傷都沒有還是讓她心中感到了些許怪異,比較之前她踢碎玻璃時好歹還流了一鞋子的血。
不過有些頭疼的是,兩人一起摔進了霧氣裡面,安黎倒無所謂,但何箐就有些麻煩了,她摔斷了腿,而且這些霧氣似乎能侵蝕人的精神,何箐的反應都越發遲緩了。
安黎也顧不得太多,将治療卡給人用過後拽着人就朝大門跑,想着至少先進建築脫離霧氣。
然而跑着跑着,何箐卻突然開口,聲音清明,少了幾分憔悴:“我好像好了很多。”
她感覺自己緊繃的精神都放松了,連那無時無刻不在的窺伺感都消退,整個人逐漸舒展,仿佛壓着自己的大山被挪開。
沒有任何不适,還有些暖洋洋的。
“你剛剛做了什麼?”何箐一邊跟着安黎跑一邊問。
“用了治療卡啊,你沒用過嗎?”安黎有些疑惑。
“我第一次進來,從來沒用過。”何箐有些不好意思,“但感覺效果很厲害,一下子身上所有的傷痛都消失了,連帶着精神方面的負壓都沒了,這卡的等級一定很高,就這樣用在這種地方,你還真舍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報了。”
“高嗎?不高吧。”安黎有些小疑惑,想到那四張裡三張s一張sr,她遲疑道,“這張是s的,高嗎?”
何箐:?
“不高嗎?”
那是s級啊!這遊戲通貨膨脹這麼厲害的嗎?
何箐内心的吐槽欲還沒得到疏解,安黎就漸漸停下了腳步。
她回過頭,有些鄭重地看向何箐,這反常的舉動搞得何箐差點以為她在什麼時候被某不知名存在替換了。
“你現在在霧氣裡也沒事對吧?”安黎問。
“是的。”何箐感受了一下,點頭。
“那你找個安全的地……”安黎剛說一半,又自暴自棄地撓頭,“算了這地方估計沒什麼安全的藏身處,你跟着我吧。”
何箐再次點頭:“嗯……嗯?”
“我們已經跑了挺久了,按理說早就到了,但是沒有,說明出不去。”
“我之前在霧裡看到過一隻眼睛,我想試試能不能通過攻擊它破局。”安黎一邊說一邊走到不遠處撿起掉落在地的玻璃。
這是她爬陽台進入505時心情不好扔的,沒想到居然沒摔成細碎塊。
雖然這事不是很合理,但安黎還是覺得這個一定有用,比如紮眼珠什麼的。
将玻璃塊握在手心裡,安黎沒什麼痛感,她轉頭叮囑何箐:“那顆眼珠有很強的蠱惑力,我不知道阻斷視線能不能隔絕蠱惑,但我也不敢放你自己待着去找那玩意。”
安黎有些頭疼,她轉着腦子,最終從腰包裡拿出紗布,又解下自己裁剪的床單條,問:“你信得過我的話,蒙上眼睛我背你走,或者你閉眼……”
“閉眼不安全,我會不自覺睜開的,蒙上吧。”何箐毫不猶豫。
這反倒讓安黎有些驚訝了,她問:“這麼信得過我?”
“你不怕我人菜瘾大帶你送死或者……或者我就不是人……嗎?”
何箐卻是答得毫不猶豫:“不怕,你給我的感覺和卡牌是相近的。”
安黎:“啊?”
何箐自然而然接過她手裡的紗布和床單條,一邊纏繞在眼部一邊說:“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第一次見面隻直覺你一定可靠,直到剛剛你用了治療卡,我才發現兩種感覺很像。”
安黎:啊?
安黎真情實意的疑惑了,但她無暇思考這些,背起何箐在霧氣中穿行了沒多久,安黎就看見遠處朦朦胧胧的紅。
她放下背上的何箐,低聲叮囑一句,便放空雙目遲緩而機械地走向那抹紅色。
俨然一副深受蠱惑的模樣。
那眼珠原本正轉動着掃視四周,看見安黎這幅狀态走來便開始興奮地顫抖,瞳孔不住收縮,一副恨不得長腳奔向安黎的模樣,将喜悅明明白白的展示了出來。
安黎:……
怎麼感覺這眼珠比上次見面還要蠢了。
安黎不知道,這顆眼珠身上來自紐帶的那點精神力早就被轉移到701室與苗冶對峙去了。
她面前的,真要比喻,隻能算是個托管維持的人工智障。
待距離近到一定程度後,安黎雙腿發力,不算鋒銳的玻璃被她以蠻力刺進眼珠瞳孔,她轉動手腕狠力向下,想要劃開一道口子,可惜安黎隻劃下了一半就沒能再繼續了,手中的玻璃被瞬間開合的膜瞬切碎,如果不是她及時收手,說不定自己的手也要遭殃。
安黎在心中不滿的啧了一聲,開始翻起身上可用的武器來。
說是翻找,其實就是象征性在身上摸了兩下,安黎本也不報希望,她自帶的水果刀早就丢在了沼澤地裡,望着眼前看着要明顯聰明了很多的眼珠,安黎心中不爽更甚。
[不過是個徒有人類外表可以被回收利用的垃圾,為什麼每一次都要給我找麻煩?]
安黎:?吃錯藥了上來就罵人。
紐帶的話讓她感到不明所以,她此時已經将手伸進腰包摸到某個熟悉的形狀,安黎有些無語的同時心情不可避免的好了些。
于是對于紐帶的話,她回怼得随性而戲谑。
“傻卵。”
安黎沒有反問紐帶指向性明顯的話,反而罵得既髒且不講道理,這讓本就滿腹怨氣的它覺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頓時一股氣不上不下出口不能。
可是它無法對安黎直接動手,這裡離自己的核心太遠,不久前才剛被那個蠱師切斷了部分與本體的聯系,如果聯系再被切斷,這片領域就保不住了。
紐帶正打算說些忽悠人的話,卻聽見安黎一邊拉上腰包拉鍊一邊開口:“至于你說的什麼廢物利用的垃圾。”
安黎頓了一下,擡起頭,神情冷到極緻,握緊了手中一枚小小的木雕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至眼珠跟前,明明隻是一隻長不過食指的小木劍,紮穿眼珠膜瞬卻是毫不費力。
“你個連等價交換都要作假的渣滓有什麼資格說别人是垃圾?”伴随着安黎極緻嘲諷的話語,咔嚓咔嚓的聲音連綿起伏,四周如破鏡般開始坍塌破碎。
輕飄飄的下墜感襲來,她從床上坐起,睜眼是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床頭的電燈開關,卻發現平時是開關的地方空蕩蕩,無奈隻好坐起身,待眼睛适應黑暗後方看清屋子裡的陳設。
一件件檀木家具昭示着,她這是躺在老宅卧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