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貓對視的瞬間,安黎便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惡感。
與霧氣中那顆眼珠相同卻又不同的惡感,兩相對比,這隻貓給她的感覺會更原始更獸性,更趨于本能。
她有預感,它會如它貓咪的外表一般乖張怪戾。
貓咪的挨蹭越發顯得不耐煩起來,原本還算小巧的牙看着也越來越猙獰。
安黎本想設法吸引貓咪的注意,餘光卻瞥見宿管走在走廊裡的身影,她頓感不妙從裴笑笑床上随手拿起一個有份量的東西狠狠砸向黑貓。
幸運的是那貓被成功趕走。
“貓,你們喂貓了?”宿管的聲音讓安黎有些遊離的思緒稍稍回籠。
宿管一路爬一路用鼻子嗅着空氣,短促的吸氣聲一下一下敲擊着安黎的耳膜。
她若有所思。
她說的喂貓,兩次都是喂貓。
一般情況下,應該是寝室不允許養貓才對,禁止投喂誤入校園的流浪貓這種事才是多餘的。
可照宿管的反應來看,喂貓在這裡是絕對禁止的,以至于有那麼點風吹草動她都要直接變異。
就在安黎思緒紛轉的幾秒裡,宿管已經畸形着身體,将聳動的鼻子湊到了許觀身上。
面對此刻情形,許觀根本不敢動一分,隻覺身上每一處被宿管的腦袋拱過的地方都泛起細密的螞蟻爬過的瘙癢,大腦仿佛被塞了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
“味道真重。”宿管的頭停留在許觀的胸膛前,眼睛直勾勾對着她的臉,“你喂貓了?”
“學校是不是強調過不允許喂貓?”
“你用的什麼喂的?”
“食堂的飯菜?超市的零食還是你……”
“沒有!”眼見宿管的臉越湊越近,許觀急忙從喉間艱難擠出聲音,“我沒有喂貓!”
宿管漸漸靠近的腦袋停住,瞪得溜圓的眼睛慢慢恢複正常大小。
“真的嗎?”她又将頭湊近了許觀腳邊的包裝袋,恐怖的壓迫感擠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這是什麼?食物為什麼會出現在地上?”
地上是一袋透明包裝的面包,是剛剛上鋪的女孩用來砸跑黑貓的東西。
可仔細透過包裝袋看,裡面分明不是什麼面包,而是一隻沒有五指的人類斷掌。
“你吃,還是貓吃?”平靜的語氣,卻讓許觀有種被逼迫的感覺。
她有預感,如果她說自己吃,那麼她必須得當着宿管的面将這隻斷掌全部吃完。
“不是。”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說話成了件極其難辦的事。
“不是貓吃。”
宿管的表情染上些興奮:“你吃……”
“我也不吃。”
宿管耷拉下面龐,不悅開口,聲音嘶啞難聽:“你不吃?難怪它在地上,浪費食物也是嚴格禁止的。”
“不小心掉到地上了。”許觀一邊說一邊撿起地上的包裝袋。
想要站起身卻發現頭頂覆蓋下巨大的陰影,宿管整個人都壓在了她的上方。
“不吃為什麼要拿出來?”宿管幾乎是明目張膽的逼迫,“既然拿出來了就要吃掉啊,為什麼不吃呢?”
許觀感覺頭頂空氣都被一抽而空,過分恐懼使她感到缺氧,眼底有淚水在打轉,她大腦實在空白,肢體僵硬得厲害,難以應對此刻狀況。
眼見情況就要變得更糟,安黎正打算幫忙,吵鬧聲夾雜着有人勸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跟着,有人叫起了宿管的名字,慌亂的呼喚仿佛一下子将315室内與人隔絕的狀态打破,人氣湧入,許觀感到空氣入喉,情不自禁大口呼吸着。
門外的争吵似乎格外厲害,旁觀人的驚呼越發的大,呼喚聲也越來越急促,宿管隻好先放下眼前事出門查看。
見人離開,許觀一直強撐着的雙腿這才不堪重負般軟倒,整個人跌在地上,手中的包裝袋亦跟着滑落。
她手指痙攣,渾身發冷,不住深呼吸保持冷靜。
短短兩分鐘不到,安黎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這裡的一切對于她來說太過超綱,尤其是剛剛差點就要被逼吃下斷掌這件事。
想必現在這袋斷掌對她來說就如同一顆燙手山芋,着急脫手卻又不能直接扔掉。
安黎斟酌兩秒,小聲開口:“能把面包還我嗎?”
“對不起,我貓毛過敏就用它把貓趕走了,面包我還要的。”
許觀朝上看了一眼,強撐着戰起身将面包遞還了回去。
或許是安黎的舉動讓她感受到了善意,她認為這個女孩或許也是玩家,不知不覺靠得近了些。
安黎察覺到這一點,但她并不打算暴露自己。
面對這樣一個剛剛經受過驚吓的可憐玩家,安黎心狠手辣道:“你為什麼在抖啊?”
“怎麼會無緣無故發抖呢?”安黎擺出空洞的表情,目光緊緊盯着對方,“你怎麼了?”
許觀似被她吓到,緊促朝後退,這同時引起了身後兩個“朋友”的注意,此刻她被三個不正常的“學生”包圍。
剛剛逃離虎口又被狼群盯上,許觀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不動了。
她強行穩住身形,對上上鋪女孩的目光,努力表現出憤怒:“我是太生氣了,你為什麼要用面包砸咪咪?”
見對方反應,安黎為自己唬過她,也為她穩住局面松了口氣。
“對不起,但是我貓毛過敏,下次不會了。”她不擔心這話會暴露什麼,畢竟裴笑笑的小小記事本裡确實提到她貓毛過敏。
許觀身後的兩個“朋友”也似恢複正常一般,跟她一起指責安黎:“你過敏不會跟我們說嗎?一定要這樣暴力趕走貓咪嗎?”
“真的很惡毒啊!”
安黎覺得自己不用接話了,她隻需要沉默應對就行。
果然,沒兩句後寝室裡就沒了聲音,下面的人似乎在自己生悶氣。
安黎默不作聲下床拿着洗臉盆出門。
這麼做是為了探探外面的情況。
争吵的引發似乎是因為一個女生不小心将一盆水倒到了另一個女生身上。
望着受害者濕透的大半個身子,安黎不禁在心中腹诽這可太不小心了。
被澆了個透徹的女生個子高大,聲音洪亮情緒激動,似要對人動手,正被身邊同伴拽着勸,從對方嘴裡罵罵咧咧的程度來看,她脾氣不是個好的,這會正指着人罵對方陰陽怪氣給誰聽。
再看被她指着鼻子罵的女生個子矮小,身形瘦削,兩個一對比,頓時顯得她更加弱小可憐又無助了。
然而沒兩秒,安黎就駁回了自己的想法。
隻見那矮個子女生低着頭,捏着手中小綠盆,隐隐約約能看見她臉上有個紅紅的巴掌印。
“對不起嘛,我端着盆水撞到你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們為了聊天方便才并排走的我能理解的。”
安黎:……
雖然語氣很懦弱,但好像是有點陰陽怪氣?
果不其然,聽了她的話,高大女生當即更加惱怒起來,想要動手卻又被同伴和宿管攔住,最後隻能憋屈吼道:“你****!你那一盆熱水潑我身上你還有理了?那麼寬走廊你非要往我們這撞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自己沒朋友眼紅啊?”
“對不起對不起了你不要這麼咄咄逼人,不要說我沒朋友真的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雖然熱水燙到你了但是也燙到我了,對不起。”
“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再罵我了我真的很害怕很難堪,我以後再也不敢用盆打水了,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求你了放過我吧我錯了對不起别打我了我害怕。”
安黎目瞪口呆。
這不太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