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覺得這個引路人有點怪嗎?”周樂辭突然出聲打斷了安黎的回憶。
聞言望向前方帶路的楊大爺,對方此刻沒了在秃山時的死氣沉沉,反而變得異常老當益壯,一把老骨頭走得铿锵有力,一邊走還一邊介紹着當地的風土人情。
“你們年輕人啊,成天待在灰撲撲的大城市裡,還是自然更親人養人。”楊大爺感慨,“你看看這一路上的小孩,個個活力四射,不像你們,年紀輕輕的這麼沉默寡言。”
“多看看自然風景對身心有益,像你就該多眺望遠方,好标志的女娃唉戴這麼厚的眼鏡。”
被點名的趙文靜不滿抿唇,默默在心中吐槽:死遊戲屁話多。
盡管沒人接楊大爺的話,他還是樂呵呵地自言自語:“來了好啊來了好……來了對你對我都好。”
安黎有些無語,真是生怕玩家看不出這個鬼村子有貓膩,這台詞要不要再明顯一點?
“楊大爺,這村裡怎麼每家每戶都養着這麼多羊呀?”安黎見對方這停不下嘴的樣子,索性便随口問出心中疑惑。
“羊啊?”終于有人搭理自己,楊大爺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子,“這些羊是用來獻給山神的,咱這明河村啊四面環山,夾在高高的山坡中間,想要不受洪災塌害就得供奉好山裡的神仙。”
“這樣啊。”安黎一副明了的表情,又問,“那您手上的罐子又是什麼?我看人人都拿着這個,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楊大爺一聽,撫摸着銀罐,臉上虔誠盡顯:“這是祭祀的一部分,為山神獻上羊祭前七天村裡的每一個人都要帶着它,要寸步不離才行。”
“隻有這樣,山神才會回應我們。”
“回應?”隊伍裡名為林清夏的女生疑惑發問,“你們能與山神對話?”
“不是,是雞鳴。”楊大爺話說一半,老神在在地看着林清夏,也不繼續,似乎等着他們自己發現什麼。
氣氛沉默兩秒,一個低郁的男聲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雞鳴?可這村子裡沒見有人家養了雞啊?”
“這就對了。”楊大爺滿意點頭,“沒有雞卻能聽見雞鳴聲,這就是山神顯靈的證明!”
“山神……雞……雞叫……啊、封建迷信不可信封建迷信不可信……”前面楊大爺還在吹噓着山神的偉大,綴在隊伍最末女孩卻是小聲念叨起來,安黎耳朵靈,放慢腳步靠女孩近了些。
說來好笑,這女孩嘴上說着封建迷信不可信,語氣卻是神神叨叨的,如果不聽内容反倒更像個封建迷信的神婆。
安黎記得女孩叫阿鈴,她個頭小步子也小,楊大爺步子大跨得也急,其他玩家趕趕節奏也能跟上他的步伐,但阿鈴卻是落後隊伍一大節,安黎伸出手想要拉她跟上大部隊的腳步,不想手指還沒碰到對方就被她一個激靈驚叫着躲開,動靜之大引得前面的人紛紛側目。
被女孩警惕的眼神盯着,安黎感到有些尴尬,停在半空的手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胡亂動了兩下後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我吓到你了?”安黎遲疑着問阿鈴。
“沒、沒,我太緊張了,你不用管我……”女孩低着頭,又離安黎遠了些。
安黎挫敗地回到趙文靜身邊,對方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又面無表情損道:“你往她身邊一站,像個企圖拐賣小孩的怪女人。”
“我倒是覺得像個示好失敗的三無男。”旁邊柳江澤冷不丁插話。
安黎:……
放你個三無男的狗屁,老娘是女的。
“安黎是怕她落單,人很好的。”周樂辭默默替安黎辯解。
唐瑞原本扶着周樂辭專心往前走,見此情形不禁啧啧兩聲。
這點小事也替人辯解,好小子,啧啧啧。
有了安黎的起頭,其他玩家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問題,很快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
安黎一眼望過去先是看見了門口站着等待的一男一女,而後目光落到了兩人身後的對聯上,與她認知中的對聯不同,這家人門上貼着的對聯居然是黃色的。
仔細想來玩家居住的土樓也貼着對聯,但卻是更符合大衆認知的紅對聯。
錢家兩位主人沒有給安黎思考的時間,笑容滿面将人迎進了屋。
老錢家看起來相當重視這頓午飯,在院子裡擺了好大一桌,一眼望去桌子上還放着幾個圓咕隆咚的壇子,起初安黎以為那是酒,直到主人家将裡面的液體倒出她才發現不是。
乳白的液體被倒進帶着民俗風味的圓杯裡,有玩家猜道:“這是羊奶?”
“對了!”倒酒的大叔笑得豪邁,将裝着羊奶的杯子遞到方長逸跟前,“村子裡沒别的飲料,但咱家家戶戶喂着羊,羊奶管夠!”
“謝、謝謝,我……過敏。”方長逸盡量精簡詞彙着推拒。
大叔見狀露出惋惜的表情,将羊奶轉而遞給她旁邊的王曉。
王曉皺着眉頭,似乎在思考拒絕的理由,大叔趁着空檔強行将杯子塞到人手裡,不過王曉抗拒的情緒過于外露,手指并沒有好好接着這杯羊奶,就這樣讓它直直滑落。
羊奶打翻了一地,王曉身體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錢家大叔,生怕對方下一秒就翻臉吃人。
“叔,這一桌子怎麼有羊奶沒羊肉呀?”安黎好奇的聲音吸引了錢家大叔的注意。
從看見這一大桌菜起安黎就一直想吐槽,雖說遊戲副本裡的食物當不得真,但一桌全素的搭配還是讓她有種自己無意間進了哪座寺廟婵居的錯覺。
說不重視吧,這一桌菜肴之多令安黎歎為觀止,說重視吧,那麼大一桌菜不見半點葷腥。
倘若這村子裡的人本就素食安黎也不會覺得奇怪,但偏偏她在來的路上見到過人家将餐桌擺到院子裡,隔着籬笆看去,上面分明是葷素搭配的健康食譜。
“羊肉不是給人吃的,肉祭給山神,血滋養土地。”面對安黎有些無禮的問題,大叔并沒有氣惱,他平和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因為我們家一直都是吃素的,所以這次也沒想着準備肉菜。”
大叔一邊呢喃着“欠考慮”一邊拍着自己的腦袋招呼大夥坐下,連羊奶也不勸人喝了。
一頓午飯很快吃完,楊大爺囑咐了兩句注意事項後就回了自己家,玩家也都各自分開探索村子。
安黎四人一起回到了來時的山路上,正午太陽最烈,濕滑的土地此刻幹了許多,連帶着唐瑞此前聞到的腥臭都消去不少。
“你聞聞哪裡味道最重。”安黎随手折了根樹枝,指使起人來十分自然。
唐瑞嘀嘀咕咕:“我是狗嗎?”
“?”安黎本來在專心撇掉多餘的樹枝枝丫,聞言擡頭。
唐瑞一秒認慫:“這裡味道都差不多,談不上哪裡淡哪裡濃。”
安黎“哦”了一聲,随便找了片地将手中的樹枝插進去一陣掏挖,沒多久,鮮紅的土壤被翻了上來。
趙文靜一看也跟着折了根樹枝照模畫樣翻了另一片地的土,同樣鮮紅的泥土灼得幾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安黎想到錢家大叔說的那句“血滋養土地。”
眼看安黎還要接着挖土,唐瑞搓着胳膊表示抗議:“要不咱先離開這裡吧,感覺毛毛的。”
周樂辭一手扶着枯樹附和道:“是要離開,先回村子裡。”
唐瑞一臉找到友軍的感動,剛要感歎老周不愧是自己的好兄弟,不想對方下一句就澆了一盆冷水給他。
“回村子裡看看那的土跟這的一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