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營七樓，經理辦公室。

華景昂安靜站在窗邊，蕭瑟的秋風來回掃蕩外面的雙子塔廣場，車輛進進出出，零星的人影搖晃在風裡，腳步都是飄的。對面的主廈被剛硬剔透的玻璃外殼包裹，藏起了忙得焦頭爛額的一面，底樓的休閑區照常營業，咖啡館外支起長篷，已是人滿為患。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

“上午感覺怎麼樣？”

林莉處理完演練收尾的事終于回到了辦公室，延續她習以為常的快節奏，向裡面按時集合的五名精英戰士表示問候。

五人的狀态或高揚或低落，稀稀拉拉應了幾聲，華景昂相對冷淡，沒怎麼吭聲，見林莉歸來，順手關上了漏風的窗戶。

林莉完全沒有了在虛拟館時的嚴詞厲色，眉梢挑出喜悅的弧度，難得平易近人道：“你們辛苦了，是不是沒想到新人營的競争壓力也挺大的？”

“還行吧，”分至正四組的張喬把玩着辦公桌上的城市模型，在兩手間颠來倒去，“畢竟我們最後總是會回歸精英基地的，不占他們的升組名額，跟他們暫時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

華景昂平靜的眉眼掀起了細微的波動，“回歸”一詞在他聽來并不值得慶幸。

正五組的王笠接過話來，似乎非常享受用一種扭曲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就是，不過今天全程大開上帝視角的感覺真是太爽了！林經理，這麼刺激的事以後也多整幾回玩玩呗！”

“這麼想玩，來二組玩啊？”沙發對面的人果斷抗議，“今天我差點沒折在裡面！正二組那幫人就跟不要命的瘋狗似的，打得那叫一個慘烈！”

“正三組也差不多，沒有最拼隻有更拼。不過我發現有幾個組員真挺不錯的，不僅有實力，模樣也俊，其中一個帥哥還長得特别像現在娛樂圈最火的那個金杯視帝……名字我忘了，反正就是一臉星相，以後說不定可以走全少的路子。”

“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人？”林莉似乎已經形成了某種條件反射，聞言立刻從平闆裡熟練調出正三組的名單，選中一個年輕小哥向他示意，在達成共識後，她也對此表示贊許，“他确實是集團現階段在新人營裡看好的幾個苗子之一，如果順利的話，明年上半年就可以升上精英基地。”

“再順利的話，後年去參加伊力茨，隻要能混進前八，立馬變成大明星！”王笠當即從沙發上翻起身，興奮得以為在勾勒自己的美好未來。

不等他再膨脹片刻，張喬突然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用别扭的眼神拐向窗邊，其餘人也都有所察覺，神态變得不自然，王笠頓時心生悔意，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在華景昂面前提伊力茨……

華景昂沒太在意，隻對一個問題很好奇：“如果集團已經有看好的新人營戰士，又為什麼還要專門推出領戰計劃？”

衆人似被點破疑雲，後知後覺琢磨起來，林莉并沒有讓氣氛就此沉下去，簡明扼要道：“為了加快進度。”

“什麼進度？”有人不解。

林莉不慌不忙在平闆上滑動屏幕，背後的投影孔随之彈出了一道全息光屏，顯示的是一份名錄，密密麻麻的動态人像羅列在上，正是UG聯盟麾下的首席戰士。她将平闆斜立在桌面，站到五人中間，目光抛向屏幕上循環滾動的圖文信息，語氣笃定又桀骜，仿佛是在宣戰。

“瓦解UG聯盟的進度。”

衆人稍稍屏住呼吸，神思都被信息量龐大的屏幕吸了進去。華景昂認出了許多熟悉的面孔，都是過去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中有過交鋒的，尤其是第一排那位笑起來下巴快揚上天的“朋友”——龍豐，UG聯盟新生代王牌，此次伊力茨一舉奪冠，讓他在UG聯盟裡的排名直接躍上了首席第三。

“UG聯盟的培養模式跟我們不太一樣，他們在人才招攬上倡導的核心理念就是‘無門檻’，招新主要分為兩個渠道，”林莉繼續解釋，“一個是全季度都在舉辦的地下賽，另一個則是一年一度的無門檻全國挑戰賽，UG聯盟沒有固定的招新時間，隻要遇上他們想要的人，都會積極主動發出首席邀請，培養成自己的勢力。”

“難怪名單上會有這麼多首席戰士，人數快趕上咱們兩個精英基地了，首席的名頭就跟大白菜似的，你們說UG聯盟上輩子是不是開超市的啊？”

零零散散的笑聲響起，華景昂卻始終保持稍顯嚴肅的神情，接着問：“所以，集團所謂的‘領戰計劃’其實是在模仿UG聯盟的招新方式？”

降低門檻，人海戰術，速戰速決，與集團過去“少而優”的精英路線以及長線培養風格根本就是背道而馳。

其餘精英戰士有所恍然，越品越覺得這事不太對味，潛意識裡翻湧的焦慮感讓他們不敢再玩笑對待。

“UG聯盟裡的人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水平也參差不齊，難道集團以後也會變成那樣？”

“隻是實力問題倒還好說，要是遇上德行出了岔子的壞胚，一不小心連整個集團都得跟着遭殃！我可聽說過UG聯盟的地下賽都是不查來者身份的，要是哪天混進了什麼罪大惡極的通緝犯，豈不是……”

他們意識到談論的話題已然觸及禁忌，趕在林莉轉變臉色之前及時住了口。

華景昂方才犀利的發問讓林莉陷入了片刻的啞然，但她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職業人，可以用最快速度重新組織好語言，神情依舊從容：“與其說是模仿，不如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領戰計劃’并不會對集團既有的精英模式造成任何幹擾，可以視作一種臨時補充人才的新途徑。”

“這麼說，”華景昂一改平日漠然的姿态，在這個問題上顯得不依不饒，“集團根本沒打算将通過‘領戰計劃’進來的這些人真正納入精英培養，隻是短期内集結起來用以對抗UG聯盟的力量，可以這麼理解嗎？”

旁人明顯感覺到華景昂的話鋒變得尖銳起來，但他們彼此交換眼色，并不清楚其中緣由。

過去在精英基地，除了同組朝夕相處的明星戰士，其餘人幾乎很難與華景昂産生過多的交集。對他的印象大概隻有，偶爾在路上擦肩而過，鼓起勇氣打招呼，他會帶着淺笑禮貌回應，又或者，在某個正式隆重的場合裡，他以端方的模樣公開露面，惹人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