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區有一片蔥茏的丘地，臨海卻與海風隔絕，高密度的綠植連綿成席，與湛藍大海相互輝映，海市第六榮耀醫院就修建于此，占地面積廣闊，是城市裡珍稀的“氧氣天堂”。

榮耀醫院與其他普通醫院略有不同，圍牆是全封閉的，隻有一個出入口。

進了大門，園林式設計非常規整，行道兩旁都是常見的醫院宣傳欄，最醒目的位置能看見無領導集團與榮耀醫院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系的相關資訊。

門診部背後有一棟恢弘的紅樓，午後陽光傾灑，照亮了門牌斜角，正好覆蓋“精神衛生中心”的“心”字。

此時，紅樓三層的VIP診室裡，華景昂安靜坐在靠牆的沙發上，時不時擡頭望向窗邊的主治醫師，目光幾乎是空的。

“你是非得要等到惡化的那一天才肯将醫囑放在心上嗎？”舒醫生翻看着各項檢查報告，眉頭越皺越深。

華景昂倒顯得有些無辜：“所以是又嚴重了嗎？”

舒醫生沒好氣地将報告拍在桌上：“廢話，你現在一個星期基本隻有一個晚上才能稍微睡着一會兒，失眠成這個樣子，還敢繼續參加高強度的訓練，不要命了？”

華景昂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竟是認認真真在挨罵。

舒醫生見他這副“飄飄然”的模樣，反而狠不下心了：“算了，我會給你寫一份證明材料，記得回去盡快提交給集團，讓上面批準你提前退役。你現在的健康狀況已經不允許你再繼續待在那樣複雜的環境裡，我也會給羅規打個電話詳細說明一下情況……”

“這個就不必了。”華景昂飛快謝絕了這通電話。

“你是怕羅規那個大嘴巴，轉頭就捅到司令室那裡去了？”舒醫生又說。

華景昂不得已默認：“舒姨，我的情況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沒必要再把别人拉進來。”

“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你媽要是想在集團/系統裡查你的就醫記錄，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她們沒時間管我的，”華景昂幾乎是不假思索，“何況，我也不想讓她們分神。”

診室裡忽然陷入短暫的沉默。

随後，舒醫生幽幽歎了一口氣：“你就别操心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讓自己放松下來，大腦能不思考就不思考，盡量讓自己處在一個輕松穩定的環境裡，避免情緒波動。”

這些話的各種排列組合好像都已經耳熟能詳，但華景昂還是緩緩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仿佛聆聽的是神谕。

“還有，平時不要硬撐，該吃藥的時候一定得吃，也别自作主張減少用藥量。”舒醫生千叮咛萬囑咐，像是早就摸清了“慣犯”的套路。

“好。”

華景昂應允得極其自然，臨走時卻又被舒醫生不放心地叫住，隻聽她憂心忡忡道：“小昂，我跟你爸媽都是故交，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知道，你覺得自己都是三十而立的人了，完全能夠獨立處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但你在我們眼裡到底還是個小子，要是心裡有什麼事，大可同我們敞開說說，千萬别一個人悶在心裡。”

華景昂稍顯無奈，嘴角輕輕彎起一個禮貌的弧度：“我若真的情願一聲不吭，這幾年也不會一直來叨擾舒姨你了……”

他其實也想擺脫現有的一切，隻是還缺少了時間和契機。

舒醫生拿他沒轍：“實在對長輩開不了口，找個知心的同齡人聊聊也行，總之别勉強自己。今天就這樣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就不和你說再見了。”

華景昂握住門把的手稍微緊了緊，不忘回頭玩笑道：“那就我來說吧，再見，舒姨。”

舒醫生當即哭笑不得，再一擡眼，人已經沒皮沒臉地走遠了。

門外的年輕護士緊接着進來，熟練接過舒醫生手中的各項材料：“還是像往常那樣直接銷毀嗎？”

“嗯，醫院人多眼雜，他們這些明星戰士的就醫資料都要絕對保密，别的法子都不靠譜，隻能毀了一了百了。”舒醫生繼續氣定神閑敲着鍵盤。

年輕護士再度望向空蕩的門口，不由得感慨萬千：“唉，真沒想到，看上去那麼完美的一個人，竟然是這種地方的常客……”

舒醫生手腕一頓，饒有興緻轉過目光，朝她打趣道：“怎麼？心疼啦？可以順便告訴你，他還是單身喲。”

“啊？不會吧？”護士有些意外，畢竟檢查報告上登記的年齡已經很少存在這種條件的“極品”，可她旋即又回過神來，慌忙擺手否認，“主、主任，我沒有那個意思！”

舒醫生微微勾起嘴角，沒再逗她，眼鏡的光澤蓋住眼底鋪陳着的哀憫，心裡想的卻是，她這個木頭大侄子要是什麼時候有那個意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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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醫院為什麼天天都有這麼多人？大過節的還不消停！”

“果然還是最讨厭這股消毒水的味道，聞久了真的不會中毒嗎？”

“言哥，你走這麼快幹啥？”

……

剛排完長隊過了醫院大門的安檢，邵輕志就一路喋喋不休，從門診部吵到住院部，言崇飛拎着蛋糕悶頭走在最前，對噪音的忍耐力已經逼近極限。

邵輕志知道他在自己口無遮攔之後就一直心情不好，本想采用“廢話攻擊”來挽救糟糕的氣氛，結果事倍功半不說，還讓言崇飛更煩了。

邵輕志隻好轉變戰略，開始曲線進攻：“說起來，咱們跟阿淵就像牛郎織女似的……不，還比不上人家一年一會呢！得虧去年情況好轉，才換了個能探視的病房，不然又隻能隔着玻璃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