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乎是說給孫覺聽的,又似乎是為剛剛有些過分的話打圓場。
甯繁音沒有出聲,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眸光微閃,視線在幾人之間稍作停留後便毫不留情的收了回去。
周繼馳視線一頓,下一刻,破天荒的将伸手搭在孫覺的肩上,似乎往日的争鋒相對都煙消雲散一般,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孫覺不自覺地悶哼一聲,當初馬場的傷口還未痊愈,孫覺臉上微微白了幾分。
宋承澤在人群前面睜大了眼睛,湊向身邊的宋博翰說道:“哥,我眼睛沒出毛病吧,周三還能與孫覺勾肩搭背道一塊去!”
宋博翰颔首,明明身處人群中間卻對議論紛紛之事豪不關心,隻是聽見宋承澤說到了自己面前,才微微側視去看一眼,而後絲毫不做停留地收回了視線。
“承澤,你該離開這裡了。”宋博翰神色如常。
宋承澤耷拉這一張臉,真要嘀咕自己的這個哥哥古闆無趣,就聽見周繼馳的聲音繼續傳來:
“不過,我好心好意的引薦你,怎麼不見你說幾句好聽的話?”周繼馳輕輕拍拍孫覺的肩膀,道:“好歹我也算你半個恩人吧。”
孫覺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顯的風輕雲淡,然後非常流暢自然地側開肩膀躲開周繼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冷面說道:“周公子還請站好,如此模樣,不雅。”
甯繁音對這句話似乎有幾分興趣,看向了孫覺這邊。
周繼馳的手在空中頓了一頓,再次敏銳地發現了甯繁音投射過來的視線,像是想要驗證什麼猜測一樣,周繼馳故意輕聲說道:“你倒是規矩多,可我見你可是不避嫌,甯姑娘的藥都送到你手上了,如今還有空隙來說我,啧啧啧!”
宋承澤距離周繼馳不遠,這句話清清楚楚入了耳,神色頓時有些古怪,心裡暗自想道:周三不會把那天的話當真了吧?
“都到這個份上了,孫公子要不說說,到底是郎情還是妾意?”周繼馳壓低了聲音,用手指敲了敲孫覺的心口,說話的時候不經意地挑了一下眉角,頗有幾分警示的意味:“孫公子不會在引論之上故意輸給别人吧?”
這個‘别人’不言而喻,就是指甯繁音。
宋承澤的想象力極其的豐富,瞬間就陷入了自己一連串的幻想中,神色變幻莫測,完全沒有聽見後面周繼馳的話,隻有孫覺一聲帶着隐隐怒氣的呵斥——‘周繼馳’才猛然醒悟過來。
若是放在平時,周繼馳早就習以為常地回怼幾句,然後潇灑離開,留着孫覺幹瞪眼。
但是今天,周繼馳卻異常警惕地眯了眯眼,似乎将孫覺這種隐忍的怒氣當做是被拆穿後的遮掩。
“周公子”甯繁音終于意識到被讨論的人是她,“這些似乎和你沒有關系。”
甯繁音的話沒有絲毫的掩飾,直白而又堂而皇之地點中了那份隻有他們兩人知道的悔婚書。
她是什麼意思?維護孫覺?周繼馳各種猜想瞬間湧了出來,一齊堵在喉嚨間,卻又問不出口。
似乎當真和自己沒有什麼關系。
明明是說好的,互不相幹。
周繼馳眸光一沉,頗為不爽地輕笑了一聲。
宋承澤聽不清他們說的話,卻看見周繼馳神色松懶,惬意的帶着孫覺在衆人的視線中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堂堂正正的往那一站,負手而立,不像是來當學生的,倒像是來當老師的。宋承澤後知後覺的看向周圍,小聲問道:“哥,你引薦的人呢?怎麼還沒有來?”
宋博翰神色未變,重複剛剛的話道:“你該回去了。”
宋承澤還是你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探頭探腦的向四周望去,終于看了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道:“你引薦那劉子春幹什麼?學問上的造詣我不知道,但是這年紀是不是有點大了?而立之年!”宋承澤癟了一下嘴巴,道:“我們到這個年紀應該都成親了吧,他還在讀書,這書都讀死了。”
宋博翰擡眼看向宋承澤的眼神清冷,引的宋承澤一激靈,連忙說道:“好好好,我現在就走。”說着扭頭就去尋樊思遠了。
那邊樊思遠正站在裡樊清越不遠的地方,範中離低頭垂眉跟在樊清越的後面。
“哥!”樊思遠小聲叫了一聲,樊清越未回頭,隻是繼續向着範中離交代注意的事宜。
“哥。”樊思遠叫了第二聲,人聲窸窣,樊思遠的聲音清淺,足以讓樊清越聽見,但是樊思遠還是抱有一絲的幻想:也許,也許他沒有聽見。
樊思遠張嘴準備叫第三聲的時候,韓哲打斷了:“難得看見兩位樊公子一起,可不要怪我打攪你們兄弟叙舊。”
樊思遠的那聲哥哥沒有叫出聲,啞在喉間。
“韓公子!”樊清越向着韓哲行禮。
韓哲敷衍地點了一下頭,道:“這就是範中離樊公子吧”
“韓公子”範中離看了一眼樊清越的臉色,而後行了禮。這個小動作被韓哲看在了眼裡,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手中敲了幾下:“範公子氣度非凡,清越果然沒有騙我。”
範中離眼裡閃過一絲異色,但還是恭敬地回道:“清越多有虛言,中離不才。”
韓哲笑道:“能進這清鴻院,哪個不是人中龍鳳?範公子還是不要謙虛!”
樊清越道:“中離,這位是韓家韓哲公子”
範中離一聽,立馬誠惶誠恐地行了一個大禮:“不知公子竟然是韓家公子,中離禮數不周,還請韓公子海涵!”
韓哲一臉笑着按下了範中離抱舉的手,頗為和藹地說道:“來了清鴻院,都是學生,不必如此拘泥于禮節,小事,小事。”
樊思遠站在不遠處,看見三人寒暄,又看見韓哲笑眯眯的帶着範中離走到了前面,樊清越也要跟上。
“哥”樊思遠再次開了口,這次樊清越停下了腳步,皺皺巴巴開口:“哥哥,你是想聽明月閣的曲子嗎?我下次請哥哥聽怎麼樣?”說完樊思遠又覺得極其不合時宜,幹澀地咽了一下:“不...不是的,上次哥哥來明月閣沒有聽見丁香姑娘的曲子,我給哥哥賠一個更好的,明月姑娘....”
樊清越不悅的打斷了樊思遠的話,冰冷的說道:“我不喜歡聽那些東西,更不喜歡明月閣那種地方。”
說完樊清越就提步離開。
樊思遠愣愣地留下原地,喃喃自語,将剩下的話說完:“明月姑娘是最好的,哥哥要是喜歡的話”然後又怅然若失地說道:“不喜歡嗎?”
宋承澤正好過來,勾住樊思遠的肩膀,還不知緣由,語氣還有些高昂地說道:“思遠,走了,我留了最好的位置,等會看他們引論,那位置保管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