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出了庫房，盧長志特地出來送了客，周繼馳對他的臉色也好了很多，但也隻是不吭聲，甯繁音再三拜謝之後，幾人才徹底離開了戶部。

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甯修齊站在夜色之中，猶豫許久才開口道：“妹妹，今日戶部一無所獲，為何如此着急出來，看今日的情形我們能進去全靠柳閣老，以後...怕是有了官文，這位盧大人也會推三阻四了。”

周繼馳昂首淺笑了一聲，愉悅道：“今日能進去，說明這戶部并非鐵桶一般密不透風，二哥今日也看到了，那戶庫裡的冊子堆的像山一樣，哪能一下子就找出來？”

甯修齊看了周繼馳一眼，歎了口氣，放棄似地說：“你臉上傷到底怎麼弄的？一個周将軍府裡的小公子，頂着這樣的傷口到處跑...”甯修齊頓了一頓，神色中劃過一刹那的古怪：“還一口一聲二哥，我...我擔不起。”

正說話間，一個小厮急匆匆地跑過來，高聲呼喊道：“甯公子留步。”

“清鴻院柳如真老師有召集門下學生，有要事相商，還請公子趕緊回院裡一趟。”

甯修齊一愣，旋即道：“可有說什麼事？”

小厮搖搖頭，汗如雨下：“這一屆的學生都已經回去了，就差公子您了。”

周繼馳與甯修齊對視一眼，問道：“可是所有學生都要去？柳閣老說了什麼？”

小厮吞吞吐吐：“這...這...周公子，您...暫時不用，柳閣老說，您...您就幫着甯小姐引論就好。”

甯繁音心中疑惑，清鴻院的事，有什麼要瞞着周繼馳的？

甯繁音腦海中産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事情是關于周家的？

周繼馳心有靈犀一般，沉了沉聲音：“可是我...二哥出了什麼事？”

甯修齊撇了一眼周繼馳，也許是周繼馳這一天叫甯修齊二哥太過于頻繁，甯修齊竟然下意識地反應周繼馳口中這句二哥說的是自己。

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周繼馳說的是周家二公子。

那小厮躬了躬身，讨好道：“周公子放心，柳閣老料到周公子所想，所以要我特地囑咐一聲，與周家無關，讓公子放心。”

甯繁音還想再探探消息，這小厮卻神色閃躲，催促道：“甯公子快走吧。”

甯修齊不疑有他點了點頭，跟着小厮邁出幾步，腳步陡然頓住，折返回來，警告道：“周三，不許将我妹妹帶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老老實實送回甯家去。”

周繼馳笑中藏着痞氣，頂着一張慘兮兮的臉笑嘻嘻道：“好嘞，二哥放心，保管安安全全送回去。”

甯修齊見周繼馳眉開眼笑的樣子，不禁胸中悶痛，眼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氣，忍了忍，轉頭對着甯繁音囑咐道：“這人變化多端，陰晴不定，信不得，引論之事一過，甯周兩家也就沒什麼交集了，你可要當心。”

周繼馳收了了收笑，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措詞，想了想，學着宋承澤平時慫巴巴的樣子說道：“哥，我聽着呢。”

甯修齊一回頭，冷冰冰地說道：“聽見了最好，免得我浪費口舌說第二遍。”

周繼馳點點頭，乖巧地閉上了嘴巴。

甯修齊一走，便隻剩下周繼馳和甯繁音兩人。長街之上，燈籠高挂，人來人往，甯繁音跟在周繼馳身後沒有說話。

“到了！”周繼馳停下了腳步站定，擡手指了指房上門匾，上面金光閃閃幾個大字：妙手回春。

甯繁音晃了下神，怎麼到這裡來了？

周繼馳站在甯繁音面前，見她一臉茫然，咬咬牙，指向自己的傷口，“剛剛還說帶我來看醫館，甯小姐這麼快就忘記了？”

周繼馳的話将甯繁音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

“在想什麼？”周繼馳問道，“想得這麼入神？”

甯繁音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在想周公子這樣的人物，難得能來這樣的醫館。”

周繼馳的心情像蕩秋千似地一下子蕩到了頂點，笑中帶着點驕傲：“我什麼樣的人物？不食人間煙火？那倒也沒這麼金貴。”

甯繁音看向周繼馳，受傷的額角經過昨夜的處理，烏青已經已沒有昨日可怖，周繼馳一笑，這傷口倒沒那麼搶眼了。

“民中惡霸，官中兇匪。”甯繁音面無表情地回道，繞過周繼馳向着醫館裡走去。

周繼馳一愣，轉身跟上甯繁音，斤斤計較地辯駁道：“繁音，這話說的不對，我雖然有點小毛病，但是瑕不掩瑜，況且——”

甯繁音行至台前，一個年過半百白發老翁走了出來，甯繁音沒理會周繼馳滔滔不絕，徑直道：“這位老伯，麻煩給我們一些治療磕傷的藥。”

老翁擡眼看了眼甯繁音，一撫胡須，閉着眼故作玄虛道：“這...不同的傷對不同的藥，同一種傷也有不同的藥，姑娘說的這般模糊不清，老夫不敢随意診治，免得姑娘你要砸我招牌！”

周繼馳還在繼續道：“——況且，本公子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難能可貴！”

話音一落，周繼馳見甯繁音偏頭看向自己，心虛地想道：自己是不是太說多了？！

下一刻，甯繁音便指着周繼馳臉，對着老伯道：“這樣的傷口。”

周繼馳松了一口氣。

那老伯慢慢睜開眼，逐漸看清周繼馳的臉，瞬間如臨大敵，“這...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