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蛇妖所說，越是往下走，這情況就越是混亂複雜，妖獸和人混在一處，特别是第一層，不時傳來叮當作響的摔盞聲和打鬥聲。

玉瞑一手握着太阿劍，一手反握住楚月檀的手腕帶着她往大門口沖去。

金碧輝煌的兩扇銅門隐于黑霧之下，玉瞑将芥子袋中的燭台點亮遞給身後的楚月檀，道：“你舉着這個把前面的路照亮，不必怕被引來的妖，隻要跟住我就好。”

楚月檀點頭雙手接過，但向來耿直的劍君還是算漏了一件事，妖見了燭光自然瘋狂，但它們并不想出塔，最想出去的......是人。

那群糾纏在一處的散修們見到玉瞑手中的長劍和楚月檀手中的燭光，一個個像隻飛蛾一般前仆後繼地擠了過去。

有人在人群中高聲喊道：“快看，他們要闖出去了，我們快點跟上。”

這道聲音猶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那些還在猶豫的，也一個個推開身前的人和桌椅快步追上前去。

玉瞑見此情形皺了皺眉，若是隻有妖那倒好辦，一劍下去全殺了便是，可現在人混雜在妖中間，他一時左右為難了起來。

楚月檀見狀踮起腳尖跑到玉瞑身後虛握住了他的脖頸，對着群妖和散修說道：“不想被我吃掉的都滾遠一點。”

“仙君，得罪了。”她把燭台塞回到玉瞑的手裡，自己則是從袖口掏了火折子，在衣袍的遮掩下抛了兩顆打火石出去。

火石落地濺起的火花随着噼裡啪啦的響聲逼退了那些要靠過來的人和妖。

當火石一脫手，楚月檀又把吞天蟒的妖獸晶核揣到了身上，道：“他是主人指明要的食物，你們這群小妖還不趕快過來開門？”

無獨有偶，懵懂不知的小妖們被楚月檀那麼一吼，竟還真有幾隻妖上前除去門上的封條，一路目送楚月檀挾持着玉瞑離開。

“老祖宗好走。”

開門的小妖們點頭哈腰，等二人離開之後再度将大門合緊，回去和那群散修鬥智鬥勇。

“你還要勒住我脖子多久？”玉瞑道。

楚月檀悻悻地放下手道：“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嘛。”

玉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半晌，道：“你那電光火石怎麼弄出來的？”

楚月檀攤開雙手，掌心還留有若有若無的硝石味兒，道：“戲法。”

“你還會變戲法？”

“是啊，我拜入玄霄宗之前可是走南闖北，後來跟着一個戲班子，若是此生不入仙途，或許有朝一日我還能當個戲班的班主。”

出奇的，玉瞑沒有出聲反駁，他确實覺得楚月檀剛才那個戲法使的不錯。

玉瞑道：“你會的還挺多。”

“那當然，會的多了才餓不死啊，我戲法比其他人變得都好，所以他們隻能得幾個銅闆，我卻能有一吊錢，你知道一吊錢能買多少東西嗎？”

“不知道。”

“能買好多個帶肉餡的包子和一盒桃花酥。”

“那個桃花酥好吃嗎？”

“不知道。”

“嗯？”玉瞑狐疑地扭頭看她。

黑蓮花說：“我沒買過啊。”

“你不是有一吊錢嗎？”

“我存起來了啊。”黑蓮花舉起雙手比劃了一個半圓，道：“我想攢錢買一個大宅子。”

“那你攢夠了嗎？”

黑蓮花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沒有，本來我已經攢了很多了，但是......”

“但是怎麼了？”

“我買了一枚鈴铛。”

“你不是攢錢買大宅子嗎？”

黑蓮花含糊其辭道：“人皆有愛美之心，我看那鈴铛好看，我喜歡買不行嗎？”

二人說話間，已經步行至右巷的街口，也就是說書先生所言的李家大宅。

玲珑塔出事之後不知為何整個雲夢城的街頭都不見一人，家家閉戶不出，空蕩的街道上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整座城池都像是睡着了一般，詭異的寂靜中透露出幾分祥和。

但這李府所在的右巷卻并非如此，平日裡這個巷子就不見半點人煙，白牆之上爬滿了厚重的青苔，數不清的藤蔓垂在李府的屋檐之上甚至遮擋住了大半的匾額。

李府的木門之上有一把石鎖，玉瞑持劍挑斷了鎖鍊一腳将大門踢開。

荒蕪的院子正中種着一棵歪脖子老樹，楚月檀在門開的刹那擡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難以名狀的氣息在院中蔓延，像是年久失修的腐朽味兒混雜着幹涸的血腥氣。

“看起來好像沒人。”楚月檀道。

玉瞑一聲不吭地往前走去，直到楚月檀跟到了前廳看清面前的情形才糾正道：“哦，看來是沒活人。”

死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幾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闆上，看其打扮應是這府裡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