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的後台,燈光昏暗,空氣中還帶着溜冰場特有的濕冷氣息。剛剛結束彩排的花滑選手們散坐在後台各處,有的坐在折疊椅上低頭揉着膝蓋,有的靠着牆閉目養神,還有人幹脆躺在毛巾堆裡喘氣。連續數日的魔鬼行程幾乎耗盡了每個人的精力。
羽生結弦環顧四周,看着一張張疲憊的臉,突然鼓起掌,把衆人招呼到一起。他聲音高亢而明亮:“最後一天了,加油啊——!”
疲倦的氣氛像被一陣風吹散了,選手們紛紛笑着響應,虛弱卻也真誠地跟着他喊了起來。那一刻,他仍然是大家的核心。
“大家真是累壞了,不過這種時候果然還是需要羽生選手來帶動氣氛呢。”佐伯站在不遠處,感慨地望着這幕場景,語氣中帶着一絲自豪地對身旁的中島尚說。
“嗯,是啊。”中島尚隻是随意地應了一聲,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羽生結弦的身上。
這場冰演的超負荷安排,從最初定行程時她就提過異議,但老牌合作方一意孤行,即使是黑澤親自出面協調也無濟于事。
“就别去了,一個SOI而已,我們專注做自己的不行嗎?”她曾在工作室一臉不解地将那份行程表攤在羽生結弦面前。
可他隻是笑着說:“這種強度和我要做的目标比起來,還差得遠呢。”那神情,就是在熟悉的戰場上驕傲得近乎自負的将軍模樣,隻不過,很快他的神情又柔和了下來,“況且我不想錯過每一次站在大家面前的機會。”
柔和下來的眼神裡,還閃過一絲不安,在中島尚确認抓住前,已經被他藏好。又是那個狡黠的笑容,像個狐狸似的。
“何況,參加這個活動才會有籌碼呀,給你們交換一些資源還是有用的吧?”
是,交換資源确實可以。
但他的付出真的值得嗎?雖然他每次演出結束後,總會以“我表現得不錯吧”的得意神情望着她。考斯滕出狀況,他總能迅速處理;知道她擔心奧山場地不夠明亮,每次退場時也一再控制速度、提前減速,處處小心。
是的,很好,他真的做得很好。
可她就是心疼啊。看着他逐漸瘦削的臉頰,聽着他結束後咳嗽的聲音,她隻能咬牙忍耐——再堅持一下,最後一天了。
但,就在這“最後一天”的舞台上出事了。
為了激勵團隊,他演出時格外賣力,《小阿修羅》帶動着全場的氛圍整個都嗨到了一個頂點,他也在氛圍感染中逐漸進入絕佳的表演狀态,結束時甚至興奮地向觀衆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引起觀衆陣陣歡呼。随後在退場時,一個滑跪收不住力道,整個人摔進了後台。
“咚!”一聲巨響,伴随着紅色考斯滕的一道殘影闖進後台,驚得全場一震。
“羽生——?”中島尚猛然轉頭,瞬間沖了出去,卻被圍上的演出職員們擋在外頭。她焦急地踮腳張望,卻怎麼也看不到他,隻覺得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别湊熱鬧了,等下反倒礙事。”佐伯從側面拉住她的胳膊,半是勸導半是制止地将她引開。她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還是被他拉着帶走,腳步淩亂,心思全被羽生結弦的傷情占據,絲毫沒察覺本是被拉着的手臂,卻變成了被他拉着手離開了現場。
“放心吧,羽生選手經驗那麼豐富,肯定不會有事的。”佐伯一邊說着,一邊将她拉進了羽生的休息室。屋内空無一人,燈光靜谧,他卻突然擡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中島尚身體一僵,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佐伯輕咳一聲,試圖掩飾尴尬,“你太緊張了,我隻是想安慰你一下。”
“沒有……”中島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看着他一臉“我很無辜”的模樣,一時居然有錯怪了對方的感覺。
“你沒多想就好。”他語氣輕柔地笑着,“沒事的,現場還有懂急救的工作人員,不會讓你的老闆受傷的。……”
他一直在說話,中島尚的心思卻完全不在其中。佐伯喋喋不休的聲音讓她更加焦躁,幹脆掏出手機飛快給藤井發了消息——
【怎麼樣了?嚴重嗎?】
可屏幕隻顯示“已送達”,沒有任何回複。
“别擔心。”佐伯站到她身邊,語氣溫和地拍拍她的肩。
“佐伯先生,朝日的同事在找您。”門口響起敲門聲,黑澤平靜的聲音像一把鈍刀,切斷了這室内微妙的氣氛。
佐伯臉色微變,勉強笑了笑:“那我先過去了,尚醬你先休息。”
門合上,黑澤走進來,皺着眉頭看着她。
“尚醬,要有點危機意識啊。佐伯那人……”
話還沒說完,黑澤的袖子就被中島尚焦急地拽住了,休閑西裝的袖子上立刻褶皺一片。
“結弦怎麼樣了?”她眼裡隻有緊張。
“他沒事,就是手磕破了點,貼了邦迪。”黑澤一邊說着,一邊長歎了一口氣,語氣像是在安撫中島尚,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而且他看到你被拉走了,候場時特地讓我來找你。”
“那就好……”中島尚這才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手心微微出汗,輕輕拍着胸口。原本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下來,整個人都輕了一些。
黑澤看着她松一口氣的模樣,忍不住想開個玩笑,“不過,我看你還是擔心一點比較好。他剛剛找我的時候,臉色可不怎麼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