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嬷嬷擔憂陳朝會失去克制的事并沒有發生在今夜的床榻上,他隻要了一回,且比昨夜還溫柔了一些。黑夜中,一切都看不清,任蘭嘉的感官被放大。
她環着他,耳側是他的粗喘聲,意識逐漸迷離直至巅峰。
累了,入睡也就容易了。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時他依舊不在床榻上。
“王妃,王爺去前院書房了。金吾衛大将軍來了。”
素念上前伺候任蘭嘉穿衣。
昨日,衛嬷嬷讓屋裡所有侍女都改口,往後在王府裡不能再叫郡主,得叫王妃了。
嘉簡單用過早膳,任蘭嘉獨自去東院請安。東院裡正亂着,各種箱籠堆在一處。
陳國夫人見到任蘭嘉進來,露了笑臉。
“怎這麼早就來了?”
屋子裡的箱籠要帶去涼州的,箱籠數量極多,看着不像是去涼州短住一些時日。
任蘭嘉的視線在屋内箱籠上一掃而過,對陳國夫人道:
“昨日才知道涼州姨母病重,我父親身子本不康健,我母親曾給他在民間尋到過一大夫,吃了幾副藥父親身子就好了不少。那大夫如今居住在太原,我已派人快馬送信去請了。屆時直接将人請去涼州。母親腳程慢些,可以先給涼州去封信。”
陳國夫人又驚又喜。安甯長公主有一衆太醫不用,反用民間大夫。那大夫必然有他出色之處。
陳國夫人牽住任蘭嘉的手:“辛苦你了,新婚第一日,還要你操心這些事。”
任蘭嘉笑笑:“母親,都是一家人。應該的。不能陪您去涼州,我也盡盡我的心意。”
陳國夫人很是欣慰。
陳朝和任蘭嘉定下婚約之時,她還遠在涼州。聽說是比陳朝年歲小了不少出身又高貴的郡主時,還有些擔憂。後任蘭嘉又上山禮佛,她更憂心。若是任蘭嘉一輩子不下山,那她兒子不是要被這婚約困一輩子。
好在任蘭嘉下山了,且性情極好。
陳國夫人拍了拍任蘭嘉的手:“明日回門,該備的禮我都讓嬷嬷備好了。遲些便送到正院去。我不在上京城,你和朝兒好好的。他若是欺負你,你就給宮裡送信,比起我這個母親,他更怕他阿姐。朝兒他,看着冷硬,不近人情,其實心裡軟着呢。時間久了,你也就知道了。”
任蘭嘉點頭應下。
東院裡亂糟糟,陳國夫人也沒有留任蘭嘉久坐。
出了東院,日頭已高挂空中。
“把觀海叫進來。”
随任蘭嘉出嫁的一衆侍衛,都被安置在了外院的侍衛所,靠近王府大門。攝政王府本就戒備森嚴,守衛衆多,任蘭嘉身側的侍衛到了攝政王府,沒了用武之地不說,還處處有人盯着他們。
慧心到侍衛所時,侍衛們正赤膊着上身在練武,領頭的男子膚色比其他人更深着,露出的上身傷痕累累。
見到慧心,侍衛們收起架勢。領頭的男人随手抓起一旁的衣袍邊往身上套邊向慧心走來。
“怎麼了?”
“郡主尋你。”
觀海将衣着整理整齊,眼前多了一方帕子。他順着看去。慧心舉着帕子。
“擦擦汗吧,王府規矩多。不好就這麼進内院。”
觀海接過帕子,他走在前頭,也不用慧心引路,就知道正院是往哪個方向。
“郡主一切都好嗎?”
大婚之日起,這正院就被人重重把守,密不透風,攝政王府的守衛身手不差,觀海便撤下了暗中的人,怕被陳朝察覺。
“郡主無事。隻是昨日敬茶見到了明豐帝,後就一直心緒不佳。”
觀海眼眸一暗。
到正院時,任蘭嘉正靠在那軟榻上,如昨日一般看着窗外發呆。
觀海邁進房間,房門大敞着,慧心守在門外。
“郡主。”
觀海站在軟榻不遠處輕輕喚了一聲,軟榻上的人才回過神。看着她那松怔的表情,觀海心中一緊。
“你來啦。”
風自敞開的大門吹進,從窗台而出,風将軟榻上的書吹開,紙張翻動。但軟榻上的人也不去壓,就讓那書就這麼随風翻動着。
“郡主這是怎麼了,可是府裡有人對您不好?”
軟榻上的人輕輕搖頭,臉上帶着彷徨。
“觀海,所有人都覺着我沒有父親母親,因此可憐我。你說,他當年毫不猶豫走向我,是不是也覺着我可憐。”
當年大殿之上,血流滿地,五歲的皇子被幾個宮人圍着護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而她懷中抱着已然沒了氣息的母親心痛到麻木,在面對着那向她劈來的長刀更是愣住,絲毫不知道躲避。長刀即将落下時,空中傳來破空聲,漫天的長箭射來,射穿了大殿中的叛軍。
月色中,他穿着甲胄,帶着一衆大軍面不改色殺出了一條血路,踏着那條血路,他進了大殿。窩在角落裡躲在宮人懷裡的皇子看到他,顫抖帶着哭腔敢:“舅舅。舅舅。”
而她,坐在殿中,任由那些蔓延的血泊浸濕她的衣裙。
他,沒有選擇那聲聲懇切叫着他的外甥皇子,而是走向了和他隻有過一面之緣的稚齡女郎,他蹲下身子,看着她,目光沉靜,然後道:
“别怕,我來了。”
母親斷了氣息前,和她說的也是:“嘉兒,别怕。”
任蘭嘉眼前一黑,最後的印象便是他張開雙臂接住了她,然後大聲喊道:“去,把太醫先找出來。”
叛亂發生前,她本求着母親陪她去看煙花,但皇後恰好有事要處置,要離開宴席,母親選擇留下陪年歲尚小的皇子。她帶着侍女們去了,煙花沒看到,看到的是四處的火光。再反應過來,宮中殺戮四起。她不顧一切沖回殿中,正好看到母親擋在那皇子身前。她撕心裂肺大喊:“母親,躲開。”
母親已經看到她了,但母親還是沒有遲疑,迎上了本砍向皇子的那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