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沒人，懸浮吊燈高挂，溫度卻比一樓高，林翡寶感覺進入了溫室，所有的椅子都鋪上了軟布防塵。

全是白的景色裡，有一抹黑，是絕色。

男人靠着會議桌一角，塌腰坐上一點，盯着她進來。

林翡寶跟做賊似的，将門關上，确定沒人注意後，才走向男人。

江恪見過她兩次，第一次是她故意撸自己的狗，明明知道是别人的狗，還掩耳盜鈴，假模假式喊一句；第二次是昨晚的更衣室，算起來是他自己冒犯了她。

如今這麼近距離打量，又沒有旁人，能将她看得很清楚，不是昨晚那件旗袍，是改良款，自然也不如昨晚那件好看，裙擺蓬松帶紗，不像花，像塊蛋糕，林翡寶的眉眼是透着機靈的，可眼神很正氣，不帶一絲雜質，幹淨得一覽無遺。

和别人的未婚夫待在一塊，林翡寶心裡膈應，雖然裴詩雨說要解除婚約，可還沒有。

江恪的眼睛是那種漂亮的狐狸眼，像他母親，隻是氣質完全不同，沒有溫婉，内裡是冷的，那種居高臨下的打量，是他習慣的态度。

林翡寶别扭道：“你找我有事？”

“昨晚的事情……”江恪開口後停頓，聲音平緩，竟是意外的好聽，像鋼琴鍵一樣清晰，也不知道是底氣不足，還是性格所緻，沒有人情味。

江恪從口袋裡掏了掏，朝她攤開手，遞過去，林翡寶不明所以，上前從他手心拿起那團紙。

林翡寶發現他的手掌很大，跟自己的手比起來，像是他一收緊就能包住自己手的程度。

揉開紙，是一紙支票，還沒填寫，不過擡頭已經寫好了。

林翡寶蹙眉，試探看他，他神色正經，看不出喜怒，所以也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江恪起身，在她面前站直，剛才他坐在桌子邊，長腿耷拉彎曲，所以跟林翡寶還算平視，如今一站，林翡寶竟然要擡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好長一個人！

“昨晚是我對不起你，數字你自己填，去江氏名下的銀行随便取就行。”江恪重新雙手插兜，語氣散漫的像是要逛街吃早茶，還自以為滿意溫和勾了下嘴角。

林翡寶愣了好一會，才在他快要出門時喊住他：“昨晚是店員失誤，你又不是主意識冒犯我，你隻需跟我道歉就好，給錢就像是交易。”

她走到江恪面前，擡頭看他，語氣有些不忿：“我們都是人，不需要交易，隻需要互相尊重。”

雖然江恪說的對不起，跟他們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似的，聽着别扭，但林翡寶不打算計較這麼多，隻當他是道歉，将支票從他手背的縫裡重新塞進他的口袋裡，大方道：“我原諒你了。”

說完，她不做任何表情，也不待任何停留，直接下樓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江恪被支票硌着，聽完這一番話，不知道如何回應，就像是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燒紅，要是季伍在這，又能目睹他耳尖發紅的場景了。

好一會，林翡寶都沒有看到江恪下來，不知道他到底走沒走，被他這麼一打岔，連看展都沒什麼心情了。

也不知道她剛才的話，會不會讓這位公子哥生氣，畢竟他/媽還是店裡的大客戶呢，得罪了他不就等于得罪了張羽思。

遮着布的展品明顯是這次鑒寶會的重要物件，連揭幕儀式都開始準備了，廳内賓客們各懷心思，盯着台上的展品，有人嗤笑，有人驚羨。

林翡寶卻回過味來——這江恪可真不會說話，也極其沒有耐心。

什麼叫昨晚對不起她？他作為當事人難道還能把謠言當真？幸好旁邊沒别人，不然還真以為他們倆有點什麼。

廳内燈光驟然全部關閉，陷入昏暗中，周遭瞬間安靜。林翡寶回過神，目光看向台上的聚光燈，黑色絨布上仿佛也有鑽石閃光，衆人都不自覺上前，期待看那黑布裡的東西。

沒人注意到，旋轉樓梯上，男人長腿漫不經心蕩下來，他掃視一眼那群人，精準看到了被擠在中間的林翡寶，她的眼神很空，仿佛不是期待，而是被迫随波逐流，并且在小小的反抗。

江恪扯了下唇角，身姿傲慢不羁，徑直離開，出門前，他回身擡頭看眼二樓另一邊，一名中年男人舉着酒杯，尾戒有潤光，整個人隐在黑暗中，低頭看着下方，不知道是看展台，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