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閣緊鄰八方城東牆,面上是文雅的酒樓茶館,但也是個實打實的賭場。
也不知道那秃驢怎麼想的。
蕭晚仙來這兒倒算得上輕車熟路,作為萬花樓的競争對手,花如錦沒少讓他查清水閣。
他甚至不用人帶路,進門就直接上了三樓去,閣中夥計多也認識他,甚至沒有多問他身後跟着那穿得破爛的小孩是誰。
唐問天第一次真正踏足這麼奢靡漂亮的地方,而不是遠遠望着雕梁畫棟的樓閣中客官進進出出,多少有點緊張。
但她裝得很好,一副來慣了的模樣。
天字二号有紗簾屏風隔着,繞過去後,見一桌珍馐佳肴擺在桌上,妄心和尚雙手合十抵于眉心,手中一串佛珠慢撚,嘴中默念誦經。
蕭晚仙進來,感覺整個包間都佛光普照。
他把唐問天拎到身旁座位上,自己也随意坐下,絲毫不在乎包間主人的感受,挑了雙筷子塞給唐問天,自己則是端過一盤瓜子,咔嚓咔嚓嗑起來。
面前一桌從未見過的精緻美味,唐問天不動聲色咽咽口水,拿着筷子沒動。
“吃,教主點了這麼一桌席面,就是來來請咱們吃的。”蕭晚仙給小孩夾了塊靈禽肉放到盤子裡,“你說對吧,教主?”
“自然,蕭二東家請便。”妄心和尚撩開眼皮,淡聲道。
蕭晚仙又特意挑了隻流油的炙羊排夾給妄心,“那也不能隻有我們倆吃嘛,來來來,清水閣的菜我向來覺得不錯,教主也嘗嘗。”
妄心和尚盯着被夾至盤中的羊排,竟也沾了一口,嘗了個味道,“确實不錯。”
見和尚面不改色,蕭晚仙卻語氣誇張地“嚯”了一聲,他就像剛想起來什麼似的,“哎喲,我們八方城的詭隻求财,一時竟忘了你們東天獄的規矩。”
“大樂教的和尚,隻念佛不吃齋行吧?”
若是扒下蕭晚仙的半張面具,就能見着他熠熠生輝的眉眼,興味盎然。
唐問天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管吃自己的。
“大樂教道統隻修心,外在如何不甚重要。”妄心和尚一頓,“在下的形貌隻是常年習慣如此,并無别的忌諱。”
“哦……那教主大費周章找我過來,總不是來清談論道的吧?”圖窮匕見,蕭晚仙總歸是把話題引了回來。
妄心和尚口呼佛号,道,“若是二東家想清談一番,在下也可略抒拙見。”
誰不知道東天獄的自堕修士各有一套歪門邪說,邏輯自洽到能把人繞進去。
蕭晚仙後仰,椅子有一半懸空搖晃,“都說了我們八方城的詭隻求财,教主與我這一身銅臭的俗人清談,怕不是白費功夫。”
“不如談錢?”蕭晚仙提議,又改口道,“按你們的講究,應該叫……香火錢。”
“本意如此。”妄心和尚也不再多說,從袖裡乾坤中拿出一木盒置于桌上,打開後猛然散出氤氲靈霧,光華璀璨,即便是不懂的凡人也會覺得是好東西。
唐問天眼睛一下就直了。
白參……好多白參,不隻有千年的,還有萬年份的……
蕭晚仙一手支着臉,歪頭對上妄心和尚的視線,“教主打發叫花子呢?”
東西确實是好東西,極品靈石上萬,天地靈材數十,甚至還有些向來被長生天包圓的好東西也都在裡頭。
但,詭道之财看八方,跟萬花樓的二東家談生意,這點砝碼還是不夠看。
“在下來得匆匆,帶的東西不多,如此隻是萬千報酬中的一份。”妄心和尚言道,“若二東家還算看得上眼,我們可以聊一聊有關——”
“三界網。”
妄心和尚将一枚赤紅的飛雲牌擺到桌上,同時設下隔音禁制,接下來的談話隻有在場兩人能聽到。
蕭晚仙挑眉,“知道的挺多,東天獄查人的本事不小。”
妄心和尚勾唇淺笑,若非身負詭氣,誰也不會覺得他是個詭物,隻當是哪來的得道高僧。
“長生天賜下飛雲牌,有自上而下的道道仙法絲線相連,無論凡人仙詭都可借飛雲牌通曉世間萬事……”妄心和尚注入一道詭氣入那飛雲牌。
赤紅的玉牌發出淡淡熒光,純正的仙家清氣缭繞,【昌文殿】三字金光流轉,無數小字迅速更疊變換,包攬三界萬物訊息。
妄心和尚依舊低眉順目,說得平和,“這飛雲牌的好壞,蕭二東家自有定奪,不然也不會在長生天的眼皮子底下,多弄出來一套三界網。”
秃驢着實野心不小,也是個聰明和尚。
花如錦是大東家,掌着萬花樓明面上的直令間樂舞生意,蕭晚仙作為二東家,憑着當初煉制飛雲牌時留下的一道核心禁制,在飛雲牌中劃了一小片範圍勾連三界,教萬花樓的直令間并不經長生天之眼。
即便有長生天的仙官也混在直令間裡尋樂,也多是心照不宣。
雖稱作“三界網”,蕭晚仙下手時卻相當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