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太後回:“義王想殺你,隻需要一個連我也會為之痛恨的理由。殺了關裴,就等于可以對你下手,連我也無法拒絕。”
“都是臣疏忽大意,竟也遭了義王的暗算,還請太後救我!”
“你的确不會蠢到去殺關裴,一個離族的死人對你來說能有什麼用?”韶太後怒視他問。
“臣……不知太後所言何意?”司上青堅守住陣地,咬緊牙關裝糊塗。
“我問你,那些失蹤的外靈使,真的是被火幻師的舊部給擄走了嗎?”韶太後微微俯身,逼視着司上青,“影子殺手是不是你豢養的?他們抓走離族人是不是為了靈丸?”
“太後息怒!都是那些叛賊餘孽幹的!太後不要被人離間,臣是冤枉的!”司上青自覺死到臨頭,卻還是打死不認。
韶太後火氣大發起來,一個耳光打過去,惡狠狠地指着他,吼道:“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事到如今!你還不道出實情!你以叛賊複仇為名,秘行與離族做對之事,擄走離族的人用的震族玄術絕非出自火幻師舊部,什麼人豢養的他們?一個高等禦靈使隻要同他們多交幾次手,總能找出他們玄術中共同的淵源,你把在南燭煉丹放血的基地燒成了灰,便以為能逃過所有人的眼睛嗎!你就從來不怕義王,以他高深的禦靈術看穿其中的破綻?”
司上青捂着臉戰戰兢兢地還沒有想好脫罪之詞,猛然間,被韶太後身上的一束光亮刺了雙眼,他發現了爾彌鏡。她今日的氣勢不同往日,竟也潛得了夢,莫不是爾彌鏡認她為主,天下玄術皆為她所用了?他一時惶恐,似乎明白了韶太後如何對一切了如指掌了。他跪伏着,隻聽她一字一頓繼續對他說道:“我有意救你,現在,需要的是你一句實話。”
司上青不敢動,等着挨刀。
“關外使是否你殺?”
司上青堅定答:“非也!”
“那其他外靈使的失蹤是否與你有關?”
司上青在承認與狡辯之間左右搖擺,面對韶太後的堅信不疑,他隻得匍匐跪倒,不停地喊着太後息怒,太後息怒。他心知肚明,形勢對他極為不妙,韶太後入夢來見他,不僅讓他見識了她的實力,也讓他深信她不想輕易放棄他這顆棋子,他還有一絲希望,在這危急時刻必須緊緊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所幸他為自己留了條後路,在南燭國的老巢被剿滅後,他将半死不活的離族人還有靈丸悉數都交給了西兖國保管,以求得到他們完全的信任,現如今,這恰是一條自保之路,他要為自己做最後的辯解。
“太後!我司上青發誓,對您絕無半分背叛之心!對離族也絕無趕盡殺絕之意。那些外靈使是從前臣與西兖國結盟的條件,但有了您的支持後,他們便不敢再私自行動。西兖自有其顧慮,既然想要成為您的一把刀,就不想讓您知道他過去殺了什麼人,以免事成之後生出罅隙,臣有錯!将此事隐瞞下來,為的是不失盟友,替太後您謀大事啊!”
韶太後一氣之下踢了他一腳,心想,你倒是摘得幹淨!第二腳擡到一半卻又放了下來。她目視迎面的大佛,司上青假話連篇,但最後一句她不能否認,小不忍則亂大謀,于是她重新站出威嚴的一面。
“離族的存亡關系到我所有利益,我不能因小失大,你若有害我離族之心,我絕不輕饒。這件事我暫且信你一次,若要我救你,還須一切聽我安排。”
此言一出,司上青如釋重負,再撇一眼她腰間的爾彌鏡,于是決定獻上自己的衷心,祈求道:“還請太後再給微臣一次機會,臣願為您的宏圖偉業肝腦塗地!”
“好!”韶太後頗為勉強地摩挲了下爾彌鏡,讓他醒後不要輕舉妄動,她自有辦法保他無庾。
司上青感激不盡,磕頭謝罪。韶太後終于允他起來了,又問起陸芙蓉的去向。
司上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答:“多謝太後指點,她殺不得,也留不得,已照太後的意思送過去了。”
“甚好。”韶太後點點頭,将一杯酒遞到了他的眼前。
司上青的手在衣襟下抖了抖不敢接,伴君如伴虎,這是杯毒酒?還是在考驗他?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十分可怕。
“區區一杯甜酒,喝了它!”韶太後淡淡地冷笑,“我要在你的夢中夢看看你獲悉靈丸的故事,不要抵抗,我了解了實情,才能好好救你。”
靈丸?我是如何知道了靈丸的配方?司上青的思緒在夢裡晃了晃,接過酒慢吞吞喝下去。
司上青回到了震族叛亂前的一個晚上,他從木幻師的房檐上身輕如燕地跳将下來,沿着早已熟悉的路徑躲開了所有人的巡視回到了内院。
周遭無人,隻一個門子在後門處睡着了,他欲翻牆而過,忽而靈機一動,想要一展身手。此番來木幻師府,為了能将他的一言一行都融彙到易顔易形中,他已變換各種打雜人等在木幻師身邊觀察了三四日,如今待要離去,突來興緻想變來試試。于是乎,年輕貌美的司上青搖身一變,變成了飒飒風姿的木幻師。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輕而易舉開了後門,門子仍在酣睡,他罵他一句蠢貨,合上門要走。下半夜的彎月沉在天邊,灰雲若隐若現,他仿佛跳入了另一個時空,愣了一會兒神,卻被突如其來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那人跪在他面前遞上一封信,說火幻師請他三日後青銘南竹樓見詳述,随後飛竄入林中消失得不見蹤影。司上青看看自己,恍然大悟,這是一封火幻師給木幻師的密信啊!他有一種旗開得勝的興奮,自己竟騙過了木思涯的親信!而面對這樣一封密信,他難抵誘惑,決定铤而走險打開一看。
這一看,他不禁又驚又喜!信中所提乃靈丸配制三方中的一方——巽族氣幻師所需之方,需要什麼藥,用什麼術,何等時辰施什麼術,又幾成功力都寫的清清楚楚。這可是三族中除了王,唯氣幻師和木幻師各自隻能知道自己一方的靈丸煉制的方法啊!沒想到他憑着易顔術竟輕而易舉得到了。他喜不自禁,知道了震族人想要偷着練靈丸,一個巽族的煉形術,一個震族的注靈術,他決議也要據為己有。
他将信用靈力小心封好,轉身化為黑衣人,敲醒了門子,他沒有半分驚訝,想來是常在此候着的,便原話轉述給他,讓他送信去了。
三日過得極快,他在城外酒家喝得半醉半醒,仍一眼識破喬裝過的木幻師輕車出行,他一路一直跟到了偏僻山野,果見一竹樓,他藏在林深處靜靜竊聽。
“最後一劑,非藥非術,乃是離族人之血,泡制百日,靈丸方顯神祇之用。”
聽到此話,司上青驚駭萬分,他控制不住腿腳地狂奔而去,隻聽到火幻師在他身後高喊着:“賊人哪裡逃!看我抓到你,必将你碎屍萬段!”
無數的箭矢從他身後射過來,他拔劍回身去擋,亂箭穿身而亡。
司上青自己掐着脖子快要窒息了,咳了幾聲終于緩過來一口氣,詐屍一樣地坐起來,夢醒了,他還在夢裡。
韶太後誇了一句他做得很好,沒有任何芥蒂的樣子讓他起身再看一眼佛身。司上青以為她意在發善心饒他不死,再讓他感恩戴德。孰不知他隻看了一眼,佛身便傾倒了,鲛人們來不及逃離,皆被砸了個粉身碎骨。驚濤駭浪砸過來,他吓得退後三尺,卻被浪頭撲了一身血。這樣的夢他不想再做第二次,他回頭找韶太後,她卻背着身像個菩薩一樣地飄遠,幽靈般的聲音命令他。
“抓走的人,最好給他們個痛快,留着受苦,也是對我與熹王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