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盧飛也不急着與她對壘,他的劍鉗制着雁靈的動作,使得雁靈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加。
他的策略是對的,雁靈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血便越流越多,被劃破的衣物使得那些傷裸露在外,每走一步,都會在泥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她的動作逐漸開始慢了下來,眼前也偶爾有片刻的花白,盧飛抓住一個時機,一腳踢在她的腹部,将她掀了出去。
雁靈被踢得向後滑行了一段,踉跄着将無間插入地面,穩住搖搖欲墜的身軀。她不敢停頓,在穩住身子的那刻,她立刻又拔刀向後一躍,避開盧飛朝她砍來的劍刃。
她深吸一口氣,提起刀橫在自己身前。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不是屬于人的腳步聲,而是某種獸類四腳着地奔跑時才會發出的聲音。盧飛也聽見了這聲音,短暫地停下了動作,雁靈眯着眼,看着遠處林子裡那淡紫色的微光由遠到近,朝着自己這裡穿梭而來。
“璇嬰!”雁靈大吼着,聲音穿透了林子,竟破天荒的有些失态,“别過來!回去!”
她知道那是璇嬰,她一定是不放心自己,中途又折返了回來。
遠遠地,那隻白鹿啼鳴一聲,仿佛在回應着雁靈。片刻之後,那隻晶角紫紋的白鹿從林中穿了出來,她用腦袋和角撞開盧飛,擋在雁靈身前。
盧飛看着眼前那白鹿,先是一愣,随後滿眼放光,立刻獰笑起來:“這是!是靈鹿!”
這些侍衛有些是東殃本土的人,自然知道這東荒之地有關蒼珏山仙靈的傳說。
據說這靈鹿是山神的孩子,它的血可以使人不老不死,當年東殃王便是喝了世間最後一隻靈鹿的血,才得以長存于世數百年。
蒼珏仙山是凡人無法踏足之地,即便有靈鹿,若它遊蕩在山中,他們自然奈何不了她。但如今這靈鹿下山現身人間,那便是能者得之,山海必會掀起更厲害的紛争。
雁靈握緊了無間,眼神越過璇嬰,落在那些貪婪的臉孔之上。
絕對不能放他們活着離開,璇嬰的事,隻能和他們一同爛在地裡。
璇嬰本想帶着雁靈逃離這裡,沒想到雁靈還是提着刀朝着盧飛他們殺了過去,璇嬰急得直跺腳,見攔不住雁靈,它啼鳴一聲,索性也沖了過去,用堅硬美麗的晶角将靠近雁靈的人全部甩開。
雁靈一邊攻擊着那些人,一邊護着璇嬰。其中一個侍衛在混亂中抓住了璇嬰的角,想用刀刺向她,卻被雁靈用無間挑飛了出去,就在這個間隙,盧飛的劍穿了過來,雁靈來不及再度揮刀,便下意識用手去擋,結果被一劍刺穿了左手手掌。
雁靈想将手抽出,盧飛想借此鉗住她。
就在幾人僵持着的時候,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枚拇指大小的碎石,将盧飛的手擊得脫離了劍柄,趁此時機,雁靈将手從劍上拔了出來,随後掀起一腳,将愣神的盧飛踢開。
盧飛還未反應過來,又有數粒碎石飛了過來,那些石頭分别擊打在侍衛的身上,其中有一個侍衛被正中腦門,砸出一個血洞後仰頭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斷了氣。
“你還有幫手?!”盧飛驚疑不定。
雁靈眉頭微皺,也有些疑惑,想着也許是彌月尤雀與百裡延發現端倪,從宅子中脫身了出來。
被這般擊開,又失了武器,盧飛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從地上爬起來,後退幾步與雁靈拉開距離,随後警惕着飛來碎石的方向。
隻見朦胧的夜色裡,一個身形筆直颀長的男子走了出來,那男子約莫二十四五,面容溫和,墨發半挽以銀冠高束,身着一襲雲灰色銀角線長裳,看起來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他身上并未攜帶武器,若不是他手上還抛着幾粒碎石,很難想象先前那些出自他的手筆。
“今夜月色正好。”那男子開口,打破了寂靜。
盧飛抽了抽嘴角,餘光瞟了一眼天邊。今夜空氣濕潤,烏雲蓋月,明顯是雨前的征兆,這男子哪隻眼睛看到天上月色正好了?
他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身前與自己對峙着的雁靈,雁靈橫着刀将靈鹿護在身後,目光望着這陌生男子,也同樣滿是警惕。
盧飛心中了然一二,猜想這男子或許是來多管閑事的,也或許是追着靈鹿來的,便道:“這位先生,此事是我與那女子之事,望先生莫要插手,若先生的目标是靈鹿,那我可以協助先生捉了這靈鹿。”
男子聞言眉頭一皺,微微歪頭問盧飛道:“你又打不過我,何來協助我一說?”他頓了頓,又說到,“罷了,你擋了我的路,所以你就死在這裡吧。”
“嚣張!”盧飛大吼一聲,随後順手奪過身側侍衛手中的劍,朝着那男子沖了過去。
見他們一衆人打在一起,雁靈也想再湊進去解決盧飛,璇嬰死死咬住她的衣擺,拖着她不讓她過去。僵持了一 會,璇嬰用角勾住雁靈的衣擺,将她甩到背上,随後載着她往林子外跑去。
雁靈伏在璇嬰背上,聽着越來越遠的纏鬥聲,抹了抹臉上的血迹,随後扯下頭上的發帶,緊緊包紮住被盧飛以劍貫穿的手掌。
既然那男子揚言要殺盧飛,那應該并不會留活口,待回到城西宅子後,就先把璇嬰送回蒼珏山,然後帶着凝和回北堰。凝和行蹤暴露,又被梁赢盯上,留在東殃太過危險,隻有将她送回北堰,留在白朔月身邊,她才能做接下來的事。
璇嬰的速度很快,快到城西時,雁靈輕撫了撫璇嬰的腦袋,示意她停下。
“宵禁快結束了,你先化回人形,要是被人發現就不妙了。”雁靈順着璇嬰脖頸上柔軟的短毛道。
璇嬰揚了揚頭,随後微光一閃,她化回了人形。
“雁靈姐姐。”璇嬰看着不遠處那坐落在夜色中的宅院,對雁靈說到,“那裡有股很重的氣味,我剛才在風中便聞到了。”
隔着如此遠,雁靈無法嗅到到那裡的氣味,隻覺得那院子似乎比先前更加死寂,雁靈猜想璇嬰說的應該是血腥味。于是她一手扶刀,一手牽着璇嬰,一路往宅院走去。
天邊已經隐隐泛起灰白,這座宅子卻仍舊坐落在陰沉的夜色裡,雁靈靠近半掩着的院門後,這才清楚地聞到了那股血腥味。她心頭大感不妙,立刻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映入眼中的那是橫屍滿地的院落。
雁靈握緊無間,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她一路經過地上的屍體,生怕看見的是彌月與尤雀他們。
凝和所住那間屋子的門是敞開的,屋内空無一人,并無打鬥的痕迹,不過凝和與千屈都不見了,而另一邊彌月、尤雀、百裡延所住那屋則慘烈得多,屋内橫了五具屍體,滿屋都是飛濺的血迹。
雁靈踏過門檻,随後又半蹲下身,從門檻裸露出的鐵釘上扯下一塊破碎的衣角。灰色橫紋素布,來自尤雀的衣裳。
雁靈握着衣角的手緊了緊,目光追随着門檻處的血迹,望到了院子左側那昏暗的階梯口。沉默半晌,她往階梯口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