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不在cbd,老城區樹蔭總是很密,落下的光斑随着保姆車的移動照在時佑身上,又很快被抛在車後,不過有新的陽光繼續落下來。
經過一家面包店,還是熟悉的招牌。曾經時佑在這家店門前排了幾小時隊才拿到剛出爐的可頌。整個槐清,這家的海鹽黃油可頌是姜執吃了一年也沒吃膩的,竟然開到了現在,隻不過沒有當時排隊排滿街的熱度了。
左手拇指指腹輕輕揉搓右手拇指關節處,漸漸用力按壓,血液不通出現白痕,“停車。”
……
工作室選在老城區文藝聚集區,旁邊有家畫廊和咖啡館,房體是風格簡約的獨棟,門前有棵将近五米高的大樹。
時佑的辦公室在三樓,說三樓顯得矮,但其實工作室一共才三層。頂層隻有時佑辦公室和一間他的專用休息室,剩下的部分是巨大的露台。辦公室是全幕落地窗,昨天剛剛下過雨,城市被沖刷明淨,隻是時佑的心情不怎麼明淨。
“時佑,怎麼說竟峰都帶你出道,在你身上砸了不少資源,你這麼狠絕不合适吧?”
此刻竟峰老闆杜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手中端起新沏得雨前龍井,輕吹了下漂浮的茶葉吸溜一口:“你這茶不錯啊。昨天的熱搜你也看見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是大新聞,跟老東家鬧得太難看傳出去也不好聽不是?”
一不小心把茶葉吸到嘴裡,呸一聲吐到光潔的地闆上。時佑面無表情,冷眼看杜峰表演。
“有什麼要求杜老闆提就是。”時佑偏頭看向窗外,怎麼又起風了?淋水後吹風會感冒嗎?
“當老闆的人就是大氣。”茶盞底磕到桌面清脆的聲音喚回時佑的理智,沒想到入耳的又是一句無意義吹捧,“版權的事還得好好聊聊。”
“留下一半不過分吧?”
時佑冷嗤:“怎麼,挂白幡的時候缺敲鑼打鼓的?”
“你!”杜峰本就沒有脖子,此刻臉漲得通紅,像是地裡直接長出顆西紅柿,個頭還不小。
很快想起什麼,前傾的身體又靠回沙發,“你爸幹的事還有你辍學的事可都是我給你處理的,不會忘了吧時佑?”
“杜老闆指的是,竟峰簽吃人合同打壓勞動力安排藝人死亡行程的事,還是帶公司藝人參加酒局的事?或者……是杜老闆杜太太私密派對的事?”薄唇輕啟,一字一句吐出的話卻讓杜峰心驚。
時佑為了錄節目,身上的黃色運動衣還沒來得及換,可此刻杜峰不敢把他當成毛頭小子,他就是暗處的狼狗,說不準哪天就會咬你一口。
杜峰豆眼使勁睜大,惡狠狠地瞪着時佑,鼻孔喘着粗氣。時佑不再掩飾厭惡,起身朝窗前走去,“看來今天杜總應該沒心情談了,改天等杜總想清楚了,再來吧。Daniel,送客。”
小助理立刻開門躬身擡手,“杜總。”
“沒想到看門狗還會咬人了。”杜峰臨出門前撂下一句話,趿拉闆兒啪嗒啪嗒讓人心煩。
“Daniel,讓保潔上來清理,那茶盞……扔了。”推門将往休息室走去,似是想到什麼又停住,“可頌呢?”
“在茶水間保鮮櫃,要拿過來嗎,時哥?”
“不用,你們吃吧。”
“……”
槐清的風沒有那麼柔和,帶着雲霧和水汽,挂到臉上像細細密密的針。遠處天空上盤了一團烏雲,白光閃過,而後巨大雷鳴震耳。
門前那棵大樹,枝桠茂密,綠葉蔥茏,風吹簌簌,雨還未落,葉聲替雨聲了。
時佑抱臂站在露台上,他穿了一件寬大的白襯衫,風吹着衣擺像斷了線的風筝。
那邊,好像下起來了。
返回辦公室,随手拿起車鑰匙,匆匆下樓,“Daniel?可頌還在嗎?”
“還在茶水間。”小助理連忙回話。
“拿過來給我。我回節目别墅,你們早點兒下班吧,要下雨了。”語氣有點急促,擡手接過小助理小跑送來的可頌袋子,擡腿就走。
“時哥!等等我送你過去?”小助理見時佑走的飛快,連忙喊住他。
“不用,我自己開。”時佑頭也沒回撂下一句話。
雨刷不停擺動,大雨瓢潑,紅燈間隙,時佑轉頭看向副駕駛上的可頌,食指輕敲方向盤。雖然不是高峰期,可下雨車慢,回到别墅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時佑一把将大G車尾完美甩進車位,雨勢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低頭看了眼側面手盒裡安靜躺着的雨傘,沒有一絲猶豫,提起可頌袋開門就走。
兩步路的距離,時佑渾身上下被澆了濕透。
程慶齡坐在樓下客廳玩手機,看時佑手指輕輕指了指上面,她怔怔點頭。時佑沒跟她寒暄徑直上樓敲門。
白色襯衫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胸肌腹肌清晰可見,脖子上銀色項鍊還挂着欲滴未滴的水珠,被雨泡過的皮膚是蒼白色透出脖頸上的青色血管。
姜執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像是從深海不遠萬裡遊到她面前的海妖,美麗且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