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星期後的周日早上，霍格沃茨的學生一覺醒來，發現記錄學院比分的沙漏産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格蘭芬多的紅色寶石少了一大截，而斯萊特林又回到了第一。很快事情就傳了開來：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和另外兩個愚蠢的一年級格蘭芬多夜遊被抓，一下子扣了一百五十分。

在這次事件裡隻被扣了二十分的馬爾福俨然以學院英雄自居，甚至連斯内普都沒有給他額外的處罰。

相比之下，哈利的日子就沒有那麼好過了。除了羅恩和赫敏，整個學校沒有人同他說話。不管走到哪裡，他都會被人指指點點，那些難聽惡意的議論也從不放低聲音。

潘西看着學校裡最受歡迎和崇拜的男孩在一夕之間變成衆人孤立排擠的對象，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比起他以後需要面對經曆的事情不過九牛一毛。但當她戴着似笑非笑的面具在鼓掌喝彩的斯萊特林衆人中接觸到哈利的目光時，還是被他眼中的神色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們在聖誕節假期結束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她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可能是那場魁地奇賽後，哈利總會在他們視線相會時率先匆匆轉開眼，看見她時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偷偷打個招呼。

大概是他為格蘭芬多赢得第一後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潘西曾有過這樣的猜測。隻是有太多事占據了她的精力，她也不能在學校裡和哈利以朋友的姿态交往，這件小事她就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這一次，她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該袖手旁觀。

周五的魔藥課結束後，潘西“不小心”和哈利撞了個滿懷，懷裡的東西撒了一地。

在哈利慌亂地俯下身想要幫她整理時，她不耐煩把掉在手邊的筆記本塞到他懷裡，頭也不擡地冷冷道：“拿好你的東西。别碰我的。”

“帕金森——”站在旁邊的羅恩憤憤不平地張嘴，卻被哈利一把拉住。

“别，我惹得麻煩已經夠多了，羅恩。”他捏緊手中的東西，掌心微微發潮，在站起身時，感到站在教室最前方斯内普投來的關注視線，“我們走吧。”

那一天晚上，哈利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他在混亂的思緒中閉上眼，下一秒就在納威的鼾聲中驚醒。在掏出壓在枕頭底下的腕表看清時間後，他輕輕松了一口氣，蹑手蹑腳地爬起身，借着稀薄的晨光換好衣服，悄悄走出了寝室。

霍格沃茨大半還陷在酣睡之中，胖婦人閉着眼嘟哝了幾句就放了行。晨間清冽的空氣讓人精神一振，哈利甩了甩頭，甩掉了腦子裡最後幾分昏沉的睡意。

他爬上天文塔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頭頂的繁星在逐漸被點亮的天幕上漸漸淡去。他平順着呼吸，有點分不清此刻砰砰如鼓的心跳到底是因為爬了上百級台階，還是因為馬上要見到的人。

“早上好，哈利。”

站在欄杆邊的潘西回過頭，纖細的身影在微熹的晨光裡宛如一片剪影。

哈利感到喉嚨有些發緊，從昨天便開始不斷發酵的疑問一下子湧了上來，以至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潘西看着男孩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對着他招了招手。

懸在空氣裡的那抹僵持在這輕笑聲裡忽然松動了下來。

哈利沉下肩膀，不太自在地用手掌壓下額前翹起的頭發，慢慢走到她的旁邊，輕聲回道：“早上好。”

潘西微笑着轉頭，重新注視着前方，“抱歉這麼早把你叫出來。但我想，你短時間内應該也不想再夜遊違反校規了。”

努力想要被遺忘的事情就這樣不期然被挑起，熟悉的悔恨感讓哈利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匆匆别開頭，也學着她的樣子看向遠方。

潘西沒有再說話，黑色的巫師袍被風吹得鼓動翻飛，像一群鴿子鑽進懷裡輕輕拍着翅膀。

東邊的天際越來越亮，燒起燦爛的朝霞。哈利終于積攢夠了足夠的勇氣，看向潘西被晨光染成金粉色的側臉，“你今天為什麼……”

“噓——”潘西轉過頭，用食指抵住嘴唇，黑色的眸子望進他翠綠的眼底，“看，要日出了。”

似乎被她神态中流露出的莊重影響，哈利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剛好看到一輪紅日從地平線盡頭的山巒後一躍而起，金黃色的光芒如潮水般一點點蔓延，帶着無限生機，讓整個世界都融化在一片燦爛的金輝中。

這是哈利看到的第一個日出。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感到這些天一直沉甸甸的胸口莫名其妙變得輕盈許多。

太陽徹底跳出地平線後，潘西像個老朋友一樣随意地問起：“今天有魁地奇訓練嗎？”

“有。”哈利停頓了一下，他從未想過和人抱怨，但這些話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口，“可惜隊友們現在隻叫我找球手。”

潘西聽出那故作輕松後的低落，撐着欄杆轉過了身，撥開了臉側被風吹亂的碎發，表情溫和地看向身邊的男孩：“幾年之後你再看現在發生的事情，大概會覺得不值一提。但就算如此，你今天所感受到的痛苦也不會減少半分，這是沒辦法的事。我想說的是，咬牙把這段時間撐過去，哈利。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哈利忽然問：“以後的比賽，如果對手不是斯萊特林，你會為我加油嗎？”

潘西因為話題的跳躍性愣了一下，随即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當然。”

“真的？你會希望我赢？在對陣拉文克勞或赫奇帕奇的時候？”

“真的。在我心裡你會一直赢下去的，哈利。”

騙人。哈利在心中反駁。

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咧開嘴，露出了這幾日來的第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