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大禮堂人聲鼎沸,返校的學生們陸續湧入巨大的橡木門,長袍宛如飄動的海浪,興奮的交談聲和長凳摩地闆的刮擦聲交織在一起,宛如長袍翻出的陣陣濤聲。
今夜的穹頂繁星點點,薄雲飄渺,偶爾有一顆流星劃過。千百支蠟燭懸浮半空,緩緩旋轉,牆壁上的火炬仿佛在随着無聲的旋律搖曳。
潘西跟着馬爾福很早就來到了大廳。她端坐在長桌旁,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支着下巴,另一隻手藏在長袍的褶皺中。她不自覺摸着口袋裡的紙鶴,粗糙堅硬的羊皮紙邊緣已經被摸得柔軟,将目光投向禮堂的另一頭。
在歡快的人群中,赫敏獨自坐着,栗色蓬松的卷發在她憂慮的臉龐周圍形成了一個毛茸茸的光圈,她對面的兩個座位空空如也。珀西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上,表情嚴肅地和其他級長低聲交談。就連一貫精力旺盛的雙胞胎今天也顯得異常安靜,兩個一模一樣的火紅腦袋湊在一起,正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麼。
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多好奇的目光投向格蘭芬多長桌。
顯而易見,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和他最好朋友的缺席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
鄧布利多依舊坐在教師席正中央的高椅上,銀白的長須在燭光下閃閃發亮,那雙藍眼睛裡往日總是跳動的愉悅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在他左邊,唯一對周圍氣氛毫無覺察的是一位陌生的男巫。他穿着一件華麗的孔雀藍長袍,金色的卷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燦爛的笑容近乎刺眼。
要是吉哈德·洛哈特能收斂一下那誇張到顯得愚蠢的笑容,潘西暗暗思忖,他或許還能勉強算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看來波特和韋斯萊懶得賞臉了。”馬爾福拖長聲調說道,尖削的臉上閃爍着惡意的喜悅,“感謝梅林,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不配待在這裡。”
潘西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說不準他們在計劃什麼驚人的入場方式,你知道波特有多愛出風頭。”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費爾奇抱着他那隻瘦骨嶙峋的洛麗絲夫人一瘸一拐地朝高台沖去,那張褶皺的臉上洋溢着一種近乎病态的興奮。他停在斯内普身旁,彎下腰,附在這位魔藥大師耳邊急切地低語。
斯内普那張蠟黃的臉頓時陰沉得可怕。他用鷹隼般的黑眼睛掃視了一遍格蘭芬多長桌,随即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禮堂,留下一室的猜疑與竊竊私語。
赫敏本就蒼白的臉更是失去了僅存的血色。她挺直身子,眼神急切地在斯内普離去的方向和鄧布利多之間來回遊移。
就在這時,紮比尼優雅地滑入潘西對面的座位,動作流暢得仿佛是憑空出現。
“好久不見,各位。”他的嗓音聽起來比幾個月前渾厚了一些,帶着一點焦糖的質感,深褐色的皮膚在燭光下翻着柔和的光澤,“假期過得如何?”
潘西轉向他,左眉微挑,用着半是調侃半是諷刺的語氣回道:“顯然沒你精彩,布雷斯。整個車程都不見你的影子。新交的…「朋友」讓你忙不過來了?”
紮比尼的笑容紋絲不動,眼睛在潘西和馬爾福之間逡巡着,一絲難以覺察的情緒——或許是失望?——從他眼中閃過,随即被他眨眼抹去。
“我在火車上倒是聽到了一些有趣的傳聞。”他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據說有人看到一輛會飛的麻瓜汽車在跟着霍格沃茨特快。”
馬爾福立刻坐直了身子,灰色的眼裡閃過一絲嫉妒的陰影,“什麼?你确定嗎?”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試圖掩飾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誰會蠢到——”
“聽起來像是韋斯萊家會幹的蠢事。”潘西打斷了他,目光落在桌面上,手指繼續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裡的紙鶴,“畢竟他們家除了紅頭發和滿屋子的孩子,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呢?”
紮比尼輕笑出聲。“或許吧。”他壓低聲音,”但我敢打賭,如果這是真的,波特一定也參與其中。畢竟哪裡有韋斯萊,哪裡就有波特,不是嗎?”
馬爾福想到什麼終于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笑容。“說不準我們終于能看到他被開除的場面了。想象一下——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成為霍格沃茨曆史上第一個還沒開學就被開除的學生。”他灰色的眼睛閃動,仿佛已經看到了這個場景。
潘西和紮比尼默契地對馬爾福的幻想保持了沉默。
諾特這時悄無聲息地在馬爾福對面坐下,保持着禮節的最低限度對着他們冷淡地點了點頭,仿佛在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任務。
紮比尼懶洋洋地側頭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嗅到什麼有趣的東西,那抹挂在臉上似有似無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在諾特落座後沒過多久,禮堂的大門再次打開,麥格教授帶着一群惴惴不安的一年級新生走了進來。
“新生們總是這樣,”馬爾福百無聊賴地靠近潘西,壓低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輕蔑,似乎完全忘記了一年前自己也站在那條隊伍裡,“一群無知的小羊羔。”
潘西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她在新生隊伍中搜尋,很快找到了金妮,她正和一個黑發女孩站在一起,手指緊緊攥着長袍的邊緣。
禮堂漸漸安靜下來,随着分院帽刺耳的歌聲結束,顫抖的新生們一個接一個走向那頂破破爛爛的帽子。潘西在新的斯萊特林加入時禮貌性地鼓掌,思緒卻飄向了一年之前。
那個時候的自己,看起來也是如此惴惴不安嗎?她試圖回想,記憶卻一片模糊。
她隻記得心髒的狂跳,分院帽的遲疑,還有那股幾乎要漲出胸口的渴望與恐懼……
“金妮·韋斯萊。”麥格教授的聲音将潘西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金妮僵硬地走向分院帽,慌亂的目光在禮堂中掃視,似乎在尋找某個不在場的人,然後她的眼神與潘西不期然撞在一起。
潘西看着她,給了韋斯萊家唯一的女孩一個淡淡的鼓勵的微笑。
金妮顯然被這個意外的互動吓到了,她迅速低下頭,匆忙戴上了帽子。
“格蘭芬多!”
分院帽幾乎是瞬間就宣布了結果,尖亮的嗓音在禮堂中回蕩。
金妮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摘下帽子,匆忙跑向爆發歡呼的格蘭芬多長桌。珀西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與她握了握手,然後才如家人般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安靜了一整晚的雙胞胎終于恢複了一點活力,跳上長凳勾着對方肩膀大聲歡呼:“我們有全套了——全套韋斯萊!”
就在分院帽吐出最後一個學生的學院時,大廳的門再次被推開,缺席了整個分院儀式的斯内普大步走了進來。禮堂瞬間靜得針落可聞。
斯内普的臉依舊繃着,但潘西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眼中閃爍的複雜情緒,那是一種介于憤怒和滿足之間的奇怪光芒。
他徑直走向麥格教授,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麥格教授本就緊抿的嘴唇變成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細線。她匆忙起身,跟着斯内普離開了大廳。
分院儀式結束了,但兩位教授的缺席無疑給這一年的開學慶典蒙上了一層陰影。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就連最興奮的新生也感受到了這種氛圍的變化。
鄧布利多站起身,輕輕敲擊面前的水晶高腳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歡迎,歡迎來到霍格沃茨新的一年!”他渾厚慈祥的聲音毫不費力地傳遍整個禮堂,藍眼睛在半月形眼鏡後閃爍着,“今晚有兩位學生因為意外錯過了火車,但他們此刻已經平安抵達了學校。”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一下撫平了空氣中的躁動和不安。
“在開始正式的宴會之前,我想說幾句話。”鄧布利多狡黠地眨了眨眼,“那就是——呓語!平和!古怪!捏捏!”
随着話音落下,金碟銀杯中瞬間堆滿了各式美味佳肴。香氣彌漫,先前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整個禮堂頓時響起了歡聲笑語和餐具的碰撞聲。
鄧布利多的身影随即也消失在禮堂裡,但除了潘西,似乎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離開。
潘西禮貌性地拿起餐具,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盛宴之上。
接近時刻被格蘭芬多和其他韋斯萊包圍的金妮無疑會十分困難,但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