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陪你去醫療翼。”馬爾福立刻說。他現在依舊對她的每一個細微反常都格外敏感。
“不用了。”她搖了搖頭,“我想我隻是需要多睡一會兒。前一陣我沒怎麼休息好,你知道的。”
馬爾福皺着眉,羽毛尖端已經被他的手指蹂躏得有些分叉。他盯着她,過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潘西在羊皮紙上劃下最後一筆,收起論文,仿佛這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德拉科,把手給我。”她忽然掏出魔杖。
馬爾福狐疑地看着她,但還是将左手伸了過去。她的杖尖點在他的手背上,銀光之後,一條精緻的小蛇在他的手腕上凝現成形,纏繞着他的脈搏蜿蜒而上。
“這是什麼?”他擡起手腕,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那條栩栩如生的銀蛇。
“萬聖節的小禮物罷了。”潘西利落地站起身,“親愛的,别忘了幫我拿點南瓜餡餅回來。”
隻有她知道,這遠不止是一個裝飾。如果他今晚試圖跟蹤她,隐藏的魔法就會用一陣刺痛提醒他保持距離。
随着夜色漸深,城堡的走廊逐漸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南瓜燈在石砌的走廊中搖曳,樓下傳來晚宴的喧鬧,歡聲笑語和餐具碰撞的聲音遠遠飄來,穿過空曠的樓梯間,帶着某種失真的詭異感。
拐角處,一道灰色的影子無聲地掠過,潘西的呼吸猛地一滞——費爾奇的洛麗絲夫人無聲地立在那裡。貓兒那雙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如同兩盞警示的燈,死死地盯着她的每一個動作。
潘西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洛麗絲夫人,強迫自己繼續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水中前行。
當她終于到達二樓走廊時,一股若有若無的鐵腥味鑽入鼻腔。太陽穴兩側開始蔓延起一陣熟悉的抽痛,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皮膚下遊走。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尖叫着要她轉身離開,但某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力量卻推着她繼續前進。
然後她看見了她——或者說,看見了他。
金妮·韋斯萊站在走廊盡頭。女孩瘦小的身形在火光中投下一道怪誕的影子,紅發在幽綠的火光中如同凝固的血液。她的手指間沾着未幹的血迹,正漫不經心地在牆上寫下最後一個字母。
那個站姿太過優雅,太過從容。當金妮慢慢轉過身時,潘西感到胸膛裡仿佛伸出一隻冰涼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髒,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重新降臨在她身上。
“我以為你會更謹慎一些。”裡德爾用金妮的聲音說,優雅與冷酷的笑容在她稚嫩的唇角綻放,“在上次的…教訓之後。”
“你知道我會來。”潘西聽見自己說道。這聲音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太過冷靜,太過疏離,仿佛另一個人在借着她的聲帶說話。
但又或許,這才是真實的她。
她的魔杖正穩穩指向地面,在火光下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它能起到什麼作用永遠是個未知數,但這微弱的重量至少能給她一些聊勝于無的安全感。
裡德爾沒有立即回答。那雙被他占據的眼睛顯得格外突兀,如同兩塊鑲嵌錯誤的寶石。他細細地打量着她,帶着一種陰冷的,恐怖的專注。
半晌後他終于開口,語氣中帶着一絲贊賞,卻更像是獵手對即将到手獵物的欣賞,“看來你找到了某些有趣的方法對抗那個咒語留下來的後遺症。我必須說,我很驚喜。”
“如果你是來驗證自己魔法後遺症的,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裡德爾輕輕搖頭,金妮的紅發在火光中泛着不祥的光澤。“别這樣,潘西。”他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氣說道,但那種溫柔比任何威脅都要攝人心魄,“我們都知道你不是來這裡與我針鋒相對的。”他向前邁了一步,金妮天真的面容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你是來談條件的,不是嗎?”
“談條件?”潘西挑起眉,強迫自己與那雙可怕的眼睛對視,“你高估了我的野心,裡德爾。”
“不,是你在低估自己的價值。”他繼續逼近,聲音如同冰冷的絲綢撫過皮膚,帶着一種戰栗的親昵,“你的腦子裡裝着那麼多有趣的記憶。”他伸出金妮的手,蒼白的指尖在火光中閃爍,凝固的血迹在指甲上結成暗紅的新月,“告訴我,當你看到那些畫面時,是什麼感覺?看着偉大的伏地魔大人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你已經看過了不是嗎?”她平靜地說,“在你撕開我的記憶時。”
“但那隻是冰山一角。”裡德爾的聲音愈發輕柔,“即使在那樣的痛苦下,你仍然設法保護了一些記憶。”他停在她面前,眼睛如同兩塊被染黑的琥珀,“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很榮幸。”潘西輕描淡寫地說,“但恐怕你要失望了。那些個人的記憶對你來說毫無價值。”
裡德爾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暗芒。“小心,親愛的。傲慢往往是一個緻命的弱點。”他突然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幾乎碰到她的臉頰,“不過,我必須承認,你的膽量确實出乎我的意料——一個有着不該存在的記憶的女孩,想要捕獲伏地魔的過去來對抗他的未來。多麼大膽的構想。”他的目光變得如同捕食者般專注,“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知道我不會告訴你具體的細節。”潘西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固執地重複同樣的錯誤,往往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真是慷慨。”裡德爾的語氣中帶着冷淡的揶揄,卻透出一絲被觸怒的寒意,“讓我猜猜,你打算用我作為保險,在未來關鍵的時刻與他談判?”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纏繞着她,“多麼斯萊特林的計劃,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過天真自負了嗎?”
“比起把靈魂分成七片更加天真自負嗎?”潘西微笑着反問。
“我看過你的記憶。”裡德爾輕聲細語,手指終于撫上她的臉頰,冰冷得像是一具屍體的撫摸,“你以為我會重蹈他的覆轍?以為我會像那個被預言蒙蔽的瘋子一樣犯下同樣的錯誤?”他的拇指在她的皮膚上緩緩摩挲,“告訴我,親愛的,你有沒有看到自己的結局?”
當他的手指接觸到她皮膚的那一刻,一陣劇烈的暈眩席卷而來,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翻湧咆哮。潘西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你已經在犯同樣的錯誤了。”她喘息着說,每一個字都像在刀鋒上滾過,“——被永生的執念蒙蔽雙眼,看不到更宏大的圖景。”
裡德爾的手指在她下巴上驟然收緊,“而你覺得自己看得更清楚?”
“我看到的是機會。”潘西直視着那雙眼睛,那裡面燃燒的不僅僅是怒火,還有某種更深邃、更可怕的東西,如同在凝視深淵本身,“一個重寫曆史的機會。”她停頓片刻,嘴角浮現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笑容,然後一字一頓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湯—姆。”
裡德爾的表情在那個稱呼響起的瞬間凝固了。金妮纖細的手臂爆發出不該屬于這具身體的力量,冰冷的手指瞬間扼住了她的喉嚨。
“你膽敢……用這個名字稱呼我?”
潘西的後背狠狠撞上了冰冷的石牆,她雙腳離地,被迫仰起下巴,卻依舊迎視着那雙依然被暴怒染紅的眼睛。
“湯姆,”她在窒息中再次挑釁般地吐出這個名字,嘴角扯出一抹近乎瘋狂的弧度,“你想要掌控一切,卻連自己的過去都無法正視。”
裡德爾突然松開了手,潘西重重地摔在地上。當她撫着喉嚨重新擡起頭時,看到的是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潘西·帕金森。”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語調裡帶着一種危險的愉悅,“看來我們都低估了彼此。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我很好奇你還有多少…驚喜等着我。”
金妮的身形突然晃動了一下,如同提線木偶的線被突然松開。她的眼神變得茫然,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洛麗絲夫人尖銳的叫聲從遠處傳來,金妮踉跄着轉身離去,腳步虛浮得像個夢遊的人。
潘西顫抖着手腳并用撐起身體,看向不遠處的牆壁,暗紅色的字迹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
「密室已經被打開。與繼承者為敵者,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