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永澤又沉默了。鐘青夏把最後一口包子吃完,舔舔嘴唇,依舊沒有看季永澤。
“我,剛才又……讓你以為我生氣……”
“你不是已經跟我說,你是害羞嗎?我已經知道你不是生氣了。”
鐘青夏拿紙巾擦手擦嘴,把紙扔垃圾桶,喝一杯溫水,放下杯子,聽到季永澤吞吞吐吐問道:“你,你沒有生氣吧?”
鐘青夏側過身,發現季永澤盯着自己的臉,神情有些忐忑,似乎是在觀察自己此刻情緒好壞。
“沒有啊……不。對,我生氣了。”
鐘青夏差點兒笑出來,接着趕緊繃住臉,切換冷硬語氣快速改口,并把手臂抱在胸前,頭扭向一旁。
“對不起。我錯了。青夏。”
通過聲音,鐘青夏感覺季永澤走到自己旁邊了。他仍不理季永澤,他要表現出真的生氣了。
“我以後會跟你說,我不會再轉身就走。我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害羞,并不是不理你。對不起。”
鐘青夏還是無動于衷。
“我不走了。我、我……我如果以後又走,就算走,我也會告訴你,我有沒有生氣,不讓你亂想。我不會什麼都不跟你說。對不起。”
聽着季永澤不斷道歉不斷做着各種保證、承諾,鐘青夏恍惚間想起以前,季永澤不說話不理自己,自己追着他纏着他拼命道歉。那時急得快哭的心情,直到現在,鐘青夏都還記憶猶新。他感覺自己心裡這會兒真的有團怒火在燃燒了。
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此刻,季永澤一遍一遍說着“對不起”,在鐘青夏聽來,仿佛是在跟那時每一次以為他生氣而難過的自己道歉。
鐘青夏記得,自己說“對不起”時,為了讓季永澤消氣心軟,還會拉季永澤的手跟他撒嬌,但季永澤不是沒反應,就是會甩開他的手。
眼下的季永澤似乎也想拉鐘青夏的手,但猶猶豫豫地一直不敢碰他。
鐘青夏想起昨晚睡覺前,跟季永澤要擁抱卻被推開後,季永澤也是這個樣子,慌張地不停道歉、解釋,想碰卻不敢碰自己。
季永澤害怕傷到他,害怕他生氣。
明明當初是季永澤提的分手,現在怎麼變成季永澤害怕他抛棄他了?
鐘青夏心裡一陣酸楚,喉嚨泛起苦澀的痛。這時,他聽到季永澤的咳嗽聲變得更加強烈。
“季永澤?”鐘青夏轉頭看向季永澤,見季永澤好像咳得停不下來了,忙上前,“你該不會感冒了吧?”
細細想來,季永澤的嗓子一直都有些沙啞,鐘青夏本以為是天氣幹燥加上他情緒的問題;季永澤的臉其實一直都有些紅,隻不過剛才他害羞時更紅一些……
“别動。”
鐘青夏一手摸自己的額頭,另一手去探季永澤的額頭。季永澤聽話地一動不動,看向鐘青夏。鐘青夏也看着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眸内盡是疲憊,沒有活力、沒有神采。
“你有體溫計嗎?在哪裡?”鐘青夏放下手,問道。
“在……”
“你别去,我去拿。”鐘青夏拉着他到沙發處,“你坐這兒等着。”
鐘青夏注意到疊放在沙發角落的被子,拿過來展開,披到季永澤身上給他加一層保暖措施:“這個被子好薄,比我昨晚蓋的薄。你昨晚是蓋這個睡的嗎?”
“嗯……咳咳……”
“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你昨晚睡了多久啊?”
“……不知道。”
“你别告訴我你一夜沒睡吧?你最近是不是也沒怎麼休息?你這個卷王。”
“……不是。咳咳。”
鐘青夏不知道季永澤是否認“一夜沒睡”還是“最近沒休息”還是“卷王”。他在說話期間,找到了體溫計并甩了甩,确定沒壞,水銀回到基準值,然後倒了杯溫水,給季永澤一起拿來。
先讓咳了半天喉嚨肯定不舒服的季永澤喝完水,空水杯放茶幾上,鐘青夏接着就要拉扯季永澤的領口讓他夾體溫計,季永澤卻躲了下:“我自己來。”
季永澤拿到體溫計,自己拉扯衣服領口。鐘青夏窺見衣領下那片肉色,立刻意識到季永澤拒絕的原因,移開視線。
以前,鐘青夏隔着衣服看季永澤的胸,季永澤都會生氣,不,應該是害羞?或者兩者都有?惱羞成怒?那就更别說拉開衣服看……想到這裡,鐘青夏腦海裡自動浮現出季永澤的胸肌。
“現在幾點了?”季永澤問道。
鐘青夏回過神,拿起手機看了看:“十點四十三。”他反應過來季永澤是問溫度計幾點夾上的,“五分鐘,過五分鐘,到十點四十八,看一看你多少度。”
“嗯。”季永澤低着頭,似乎腦袋沉重,“鐘青夏。”
“嗯?”
“你跟郭老師,真的結束了?”
季永澤仍在意着這件事。
“結束了。”鐘青夏在季永澤身旁坐下,說道,“我已經跟他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了。”
季永澤扭臉看向鐘青夏。鐘青夏沖他笑了笑:“你以為呢?我一直都怕你們起沖突,我如果不把這處理好,說不定你倆真會打起來。”
“但是,”鐘青夏很快又斂起笑容,作出認真嚴肅的樣子,用手指指着季永澤道,“這不代表我就接受你了。懂嗎?”
“……?”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懂。
“我來找你,主要是為了解開我的心結。可能你覺得我今天,不對,應該說是昨天。你可能覺得我昨天來你這裡很突兀,我好像突然改變想法,一瞬間變了,但其實,我這邊發生了很多事,我和别人,我和我自己。”鐘青夏看着季永澤的眼睛,聲音緩緩問道,“你也一樣嗎?過去三年你和别人,你和你自己,有發生過很多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