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賢在床上翻了一個身,他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他睜開雙眼,眼神還有些渙散。
房間内十分昏暗,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兩股令人安心的氣息。
路威賢維持着側躺的姿勢,他用手揉了揉眼睛。
謝雷正守在門前,來文則是趴在桌子上小憩。
他們正在遠航星際的船艦上。
路威賢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睡着時看見的那些情景實在過于真實,他差點以為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安眠。
路威賢從床上撐起身子,布料摩擦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房間内。
謝雷立刻睜開眼看向路威賢,路威賢也正看向他。
窗簾擋住了宇宙外多色的星光,但還是有一抹恰似月光般的存在打在了路威賢身上。
謝雷向着那道光走去:“你醒了。”
路威賢點了點頭,然後啞着嗓子道:“我好像看見了回憶。”
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夢中所見的情景,潛藏的熟悉感就像是被他遺忘了的記憶一般。
他通過懷表認識了聞天客,兩個人分享着各自的日常。來文未曾成為過他的室友,更沒有帶領他進入仿生基地。他在岚光學院開始學習,照常參加實戰演習,但是卻未曾進入隐藏關卡,更沒有發現古獸種遺骸。
“也許這才是故事最初的模樣。”來文坐在房間唯一的椅子上,紅眸中綻放出幽光。
早在路威賢起身時,他便也睜開了眼睛。
“要是那個神秘的男人沒有出現,我根本不會與你相遇。”來文起身看了眼時間,路威賢沐浴在柔和的星光之下,表情平靜,坐在床上宛如降臨人間的月神。
路威賢再次閉上雙眼進入直播間的界面,聞天客果然已經将藥劑的調查結果發了過來。
“藥劑成分複雜,除了稀材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物質。”
“比對之後确認該物質與輝面族死後遺留下的晶石成分相同。”路威賢在之前便已将阿霧送給自己的晶石轉交給了聞天客。
路威賢的聲音很輕,但卻足以讓謝雷和來文聽清。
難怪長期服藥後會出現石化現象……
在看完聞天客的消息後,路威賢的大腦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謝雷的聯絡通訊在此時震動起來。來文搶在他接通前提醒:“記得用虛拟定位。”
任曉等人知道謝雷和路威賢關系親密,因此必須格外小心。
謝雷點了點頭。盡管明面上副指揮官并不想為難路威賢,但路威賢實在是過于特殊。
被實驗體優待、擁有着先進武器、甚至還被輝面族要求離開主星際……毫無疑問,他是一切的關鍵。
按任曉的行事風格,他必定會千方百計地控制路威賢,直到路威賢成為一顆甘心為星際付出的棋子。
謝雷不覺握緊了拳。路威賢靜靜拉住他的手:“保持冷靜。”
他感受到了謝雷心中紛亂嘈雜的想法,于是擡起眼看向對方:“相信我。”
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成為行屍走肉。這是路威賢對自己的最低要求。
謝雷接通了通訊,江烈的聲音就像是在暗中窺探他們的毒蛇,陰冷的感覺撲面而來:“有人在子星上發現了路城征。”
“他怎麼樣?”謝雷揚起自己的聲音,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軍團裡,路城征待他一直都如親生孩子一般。
“精神錯亂。”江烈的語氣不帶有波瀾,“謝雷,不要忘了你的職責。”
謝雷斂下眼,但卻握緊了路威賢的手。
“謝謝您通知我。”他如今能說的隻有這些。
在一陣沉默後,江烈挂斷了通訊。
路威賢擡起眼望向窗外,宇宙間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物質,星雲顔色各異,美,但虛無缥缈。
路威賢起身穿上鞋,看向來文:“我們離開主星際了,那個輝面族……還挺守信?”
他的父親是回來了,但依舊不安全。路威賢想要讓沉重的氣氛稍微輕松一點,然而尖銳的針卻紮進了謝雷和來文心底。
謝雷随手拿起一條毛毯,從背後為路威賢披上。毯子卻從黑發青年的肩膀滑落到地。
“目前還沒有治療精神攻擊的好方法。”來文不願向路威賢隐瞞任何事。
路威賢“嗯”了一聲,他将手貼上冰冷的舷窗。
他能做出的選擇越來越少,時間似乎把他推上了一條絕路。
點點星子變成霜花覆上了路威賢的手指,柔和的光芒将他包裹于其中。
又出現了——路威賢擡起眼,氣血同時開始上湧。
他觸摸上自己滾燙的額頭。客觀來講,他感受到了一陣苦澀。但他并不激動,也沒有舍棄掉理智,怎麼會突然頭腦發熱?
那塊皮膚越來越燙,路威賢詫異地收回手,下一秒,他的額前再次生出棕色的鹿角。
這絕對不會是覺醒期。路威賢可以斷定這一點。
象征着力量的角抵上花繭,花繭頃刻間化成星光點點消散在空中。路威賢伸手扶住突然變重的腦袋,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路威賢聽到了謝雷慌亂的喘息聲,他看向自己被血浸紅的鞋尖,搖晃着想要站起身,然而周圍狹小的空間卻限制了他的動作。
謝雷控制着機器的方向,肩膀上正源源不斷地滲出血液。
對方看向了他,雙眼似乎在詢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路威賢的呼吸一滞。每每窺探未來,他的身份都隻是觀察者,無法和當下場景内的任何人産生交流。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謝雷正在等待他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