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賢最先蘇醒的感官是嗅覺。濃郁的香氣将他的精神與□□重新聯系在一起。
散發着粉色光暈的蝴蝶從路威賢眼前飛過,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路威賢撐着身子坐起,他扶住自己的鹿角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扭曲空間的古鐘吞噬了他的懷表,然後變成了一扇奇異的光門,踏過光門後他便沒了印象。
路威賢用指甲劃過鹿角,刺痛感格外真實。
他明明是在機甲上陷入了昏迷,如今卻來到了這片陌生的花海。
路威賢緩慢地站起身,腳下的花朵和蝴蝶一樣正散發着五顔六色的淡光,天空漆黑一片、星月皆無。
他借着植物散發的光芒看清了路,邊搜尋着懷表的蹤迹邊緩步前行。
路威賢想到了《拾荒》那部電影,顧松泉所飾演的埃利奧穿梭在孤星之上,宇宙之中每個人的身影都格外渺小。
他感受不到任何聯結,從前陪伴在他身側的人們此刻都不見了蹤影。
這并不是簡單的分别。直覺告訴路威賢,他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所處的時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這顆星球幾乎沒有任何能被稱之為建築的東西,綠色的能量從樹根一直流竄到葉片的經脈,仿佛地底有着無窮無盡的養分。
路威賢嘗試聯系直播助手,然而他與直播間的關聯似乎早在先前就被切斷,此刻自然也沒人回複。
前方高大的樹木越來越多,安全起見,路威賢沒有繼續向前。他向着一顆巨石走去,準備将那裡作為臨時落腳點。
“滴答、滴答——”
表針轉動的聲音伴随着人類的喘息聲傳入路威賢耳中。
路威賢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停下腳步隐藏起了自己的氣息。
青年黑色的發絲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吹起,路威賢俯視着倒趴在地上的人,雙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
對方的肩膀受到了貫穿傷,路威賢這才發現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踏進了血泊中。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顆星球?
路威賢沒有第一時間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處境已經不允許他随心而動。
男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頭,是人類嗎?
他竭盡全力想要看清青年的臉,然而對方就似那照射進黑暗世界的一抹光模糊了他的視線。
不是人類,而是來解脫他的神明嗎?
男人徹底昏了過去,與此同時路威賢也看清了對方的臉,他的瞳孔止不住地收縮。
即使年齡差距很大,但這個五官和面部特征一定不會錯——這個人就是徐風。
來不及思考别的,路威賢立刻蹲下身子讓徐風平躺起來,對方的皮膚格外濕冷,刺刀直接貫穿了對方的肩膀,路威賢不禁抿了抿唇。
如今他手頭沒有任何治療工具,哪怕想做些什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幹脆利落地脫下薄外套,将它綁上男人的肩膀。路威賢不确定這樣有沒有用,畢竟自己從前并未真的替人處理過大傷,現在也隻是憑借記憶勉強應急。
一陣疾風裹挾着花瓣襲來,路威賢擋在昏迷的徐風之前,熠熠花瓣随風盤旋在他的頭頂,仰頭望去就像是流動的五彩光海。
一朵花瓣輕輕吻上鹿角,随後向前輕盈地起舞,似是在邀請他同來。路威賢看向昏倒的男人,沒有動。
“光海”停止流轉,花瓣凝滞在空中,仿佛時間被暫停了一般。
路威賢确信這不是錯覺,風兒狡黠地恢複原狀,帶着花群一起鑽進了密林裡。
倒地的男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呢喃,路威賢用指甲刮蹭着自己的掌心,待在原地什麼都不會改善。
他将徐風安置在巨石旁,随風鑽進荊棘叢中,雙腳踩着光芒暗淡的枯葉不斷前進。
路威賢将自己走過的路逐一記在心裡,左拐三次後他終于發現了群花的蹤影,它們随風飛舞在湖泊之上,似是要燃盡自己最後的美。
伴随着路威賢的出現,風幾乎是在瞬間消散,花瓣紛紛揚揚散落而下。又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情景,路威賢平靜地擡起眼來,湖水一半呈現為藍紫色,一半呈現為豔麗的血紅。
路威賢試着去尋找它們的分界線,然而一切都是那麼模糊。這裡的天空不會散發出光亮,閃光植物能照亮的範圍有限,饒是路威賢這般視力,最多也隻能看清身前十米。
他在湖邊蹲下身子,随手折下一株白色的小花扔進了藍紫色的湖水中。
原本開放正盛的花朵發生了變化。不過它沒有如路威賢所料般枯萎,而是像被倒放了的視頻似的蜷縮起了花瓣、收短了葉芽,直至變為一顆種子沉入湖底。
路威賢動了動指尖,他扯住自己純棉襯衣的一角将其浸入湖中,本就是由棉紗線構成的布料在短時間内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确認這一點後路威賢幹脆褪去了自己的上衣,皮膚陡然暴露在空氣中讓他不禁打了一個激靈。
路威賢将上衣的一大半都垂進湖裡,在布料吸滿藍紫色的泉水後又迅速将其抽出,匆匆趕往“徐風”昏倒的地方。
他的肩頸線弧度流暢,肩胛骨因為動作而微微向後突出,鮮明的背溝一直延伸到肉眼所不能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