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驟雪初歇,日光大盛。夜裡風雪凝成的冰棱,一排排赤條條挂在院子裡的楓樹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消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公主府這頭紅芍招呼了林叔幾句,而季殊合也破天荒早起了一回。
膳廳已經擺好了吃食,席面隻有五道菜,肉米粥,清蒸糟魚,鹽水鴨,撚尖饅頭。季遠山進來時,剛上完最後一道絲鵝粉湯。
“老爺回來了,殊羽的事可有解決的辦法了?”吳氏走過去親自接過他解下的大氅急忙問道。
“聖上那邊還未有消息,等會用完早膳,我再出去尋我那些朝中好友打探一下。”
南明官員至今還保留着太宗皇帝寅時早朝的傳統,是以大部分堂官都是上完朝後再用膳。
“老爺可一定要快些,殊羽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在軍中也沒個消息遞過來。”吳氏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似是怕丈夫看到擔心,又轉過身去用帕子輕拭眼角。
季遠山走到桌前率先拿起了一壺熱茶,幾杯燙水下肚,緊繃的面龐也随之放松下來。
“讓殊合過來吧,我有事要交代他幾句。”
吳氏聽了,止住眼淚,偏頭對着值房喊道:“去請二公子過來用膳。”
值房婢子得令很快就下去了。
說話間季殊合推開門進來了。
吳氏布好杯盞:“如何這般快就過來了?”
季殊合走過來行了個禮:“因是擔心母親為大哥的事憂愁,故過來相陪。”
他順勢在季遠山左首坐下,面向他道:“二是有件事得知會父親一聲。”
季遠山放下酒杯:“何事?”
“我打算去關外一趟,帶大哥回來。”
“什麼!”季遠山與吳氏皆驚呼,兩人齊齊看向他。
“不成,你這幅樣子如何去關外,一路上風餐露宿,風雨兼程就夠你受的。”季遠山開口道。
“是啊,殊合你從小就身子弱,一直待在上京,就沒出過遠門。”吳氏也不贊同道。
“若你真擔心你大哥,這幾天待在家裡不要亂跑也就是了,最近家裡不太平,外面閑言碎語也多。”吳氏接着開口。
“對,聽你母親的話。”季遠山雖是個大老粗,但關鍵時刻還是跟吳氏站一邊。
“那大哥怎麼辦,難道就讓他一直背着污名在關外不得歸家嗎?”季殊合追問道。
“你大哥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辦法。”
“父親的辦法就是先找舊日好友,若行不通就親去關外嗎?”
“父親以為現在朝中還有何人肯幫我季家?昨日不就吃了許多閉門羹嗎。”季殊合嘲諷道。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隻聞“啪”的一聲,季遠山摔下竹箸,些許菜肴被震出瓷盤,汁水淋漓挂在盤壁上。
吳氏急忙按住季遠山,怕他又發火,索性給他夾了許多菜,又眼神示意季殊合服個軟。
季殊合瞥到母親的目光,不情不願地開口:“是我失言了,父親。”
随後忍不住又接了一句:“但我所說卻是事實,如今朝中哪個不将我季家視為喪門星一般的人物。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相助。”
吳氏聞言瞪了季殊合一眼,怎麼還火上澆油了。季遠山聽了卻是半天沒動靜,想也知道是被他說中了。
半晌,他盯着季殊合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還是那句話,我前去關外帶大哥回來。”
季遠山這次沒有發怒,反問了他一句:“那你說你如何去,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且不說安全的問題,就算平安到達了軍營,無權無勢,誰會聽你的?你如何替你大哥翻案平反?”
季殊合坐直了身子:“恰恰因為我無權無勢,才能去,才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