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的子午殿,便是犯下罪孽的魂魄生前功過審判之地。
整座冥府處于冥界最高處,由鋪天蓋地濃重的黑雲托舉着懸空而立,殿宇威嚴,冰冷,透着濃郁的陰寒之氣。
子午殿内。
崔判官着綠衣坐于上首,瞧着眉目還算端正,并不似人間所傳的那般恐怖。
下面站立着将要審判的二人,是幾個時辰以前被蔽月從屠妖湖收魂過來的母女倆,二人身上早已捆滿了鎖鍊,垂首候審。
崔判官見着雲舒和蔽月進殿,正舉起驚堂木打算開庭。
“崔判官,勞煩您……”蔽月上前作了一揖,欲将青時用鎖鍊捆住交給庭審。
卻不想崔判官竟已然起身朝這邊殷切道:“啊……青老闆,有失遠迎,今日怎地有空光臨我這小小子午殿啊?”
雲舒和蔽月頗有些怔愣地看向身後跟着的青時,摸不清此時情況了。
“我來找彌與。”他回道。
崔判官看着他眸中傾瀉的殺氣,不禁擦了擦額間的汗,心道,你要找鬼王大人來我這作甚?怎麼着也該去鬼王殿尋他啊!
“得,在下這便命人去向鬼王通報一聲。”崔判官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俯身便與下方小吏耳語幾句,小吏收了命令飛速往鬼王殿跑去。
“這鬼王大人可能事忙,青老闆不妨在内殿稍作休息,靜候一下。”
“無礙,你們接着庭審,我就在這裡等他。”隻見青時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似乎準備好了打算看着他們如何庭審。
崔判官砸吧了兩下嘴不知該如何開口了,面前的這位青老闆統管三界貨品流通,連鬼王都要給他幾分面子,這種角色不是他一個小小判官能得罪得起的。
行吧,就當他旁聽吧。
他也隻能無奈點頭笑道:“那我命人給青老闆奉一壺好茶來。”
驚堂木一響,崔判官神情立刻轉換肅然:“容菡、淩藍你二人可還有話說?”
被鎖鍊捆綁了四肢的容菡聞言下跪,聲聲泣淚:“屠妖湖所有罪孽皆是我一人所為,還請判官大人放過我女兒!”
崔判官耐心說道:“哦?你且說說緣由?”
容菡抹了把涕淚,開始将那塵封已久的往事娓娓道來。
那是數千年以前了——
屠妖湖還未是個湖,所屬地的那個國尚且叫做西威國。
連年戰亂不休,民不聊生。
容菡和女兒淩藍原本住在僻靜山中躲避戰亂,日子雖然貧苦卻也算是不受紛擾。
直到有一天,十歲的淩藍從後山救回了一個人。
那人名叫趙富,被毒蛇咬了倒地不起,是淩藍采藥路過看見,好心叫山上的砍柴人一起将趙富搬回了家,救他一命。
三日之後,趙富身上的蛇毒清了,甚至是從戰場上染上的疫病也消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趙富覺得甚是奇怪,究竟是什麼草藥能有這奇效,讓他好得這麼快?
于是他跑去問淩藍。
淩藍回道:“你喝了我的血才解的毒。”
他驚奇不已:“淩藍姑娘的血怎會有此藥效?”
仔細回想,在他昏迷之時确實曾醒來過片刻,正好瞧見淩藍用自己手腕上割破的血去喂他。原來那不是夢中。
淩藍招招小手,示意他靠近些,悄聲說:“我未出世時,娘懷着我在山上識藥采藥,不小心誤食了一株太歲!”
趙富雙目瞪圓了感到萬分吃驚,據他所知,太歲這東西隻存于傳說之中啊!
他結結巴巴道:“你、那你,你娘的血是否也有治病救人的奇效?”
淩藍搖了搖小腦袋。接着往周遭看了看,對他說:“你可千萬别說出去啦,娘不讓我告訴别人!”
趙富心下了然,笑着與她拉鈎承諾:“我絕不告訴他人。”
可他轉頭就食言了。
回去之後帶着一隊兵馬過來捕走了淩藍,丢下一句話:
“十萬将士在邊關浴血奮戰,遭遇敵國細作投毒染上疫病,隻有淩藍的血能挽救數萬将士,能挽救這個國家!”
容菡跪地泣不成聲,求他們不要帶走淩藍不要喝女兒的血。
可是沒用的,他們自诩正義之士,他們要去救天下蒼生啊!
隔壁的鄰居村民們也過來紛紛勸解容菡:
“能夠犧牲一人去拯救蒼生這将是多麼大的福報!”
“淩藍死後我們會給她立碑、給她寫入宗祠族譜!”
“是啊是啊!這是多麼大的運氣才能為天子陣前做這犧牲!”
于是那隊兵馬就這麼帶走了淩藍。
多日之後。
容菡幾經周折混入軍隊的夥房之中,隻為能再見到女兒一面。
未曾想卻在牢房見到血肉模糊的、被刮成肉.棍一般的淩藍。
他們吊着她的一口氣,不讓她死。
他們把她當成一株草藥,一株養在那裡随時可取用的草藥。
容菡看得雙眼猩紅,氣得渾身顫抖淚流不止昏厥過去。
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被丢棄在了荒山之中。
容菡在絕望中回憶起曾經聽聞古金國的巫女法力神通,于是便踏過千山萬水去尋。
她渴望舍棄一切隻為救出女兒。
那巫女見到她後卻訝異道:“你來自西威國?”
容菡點頭稱是。
随即,巫女笑着将刻滿咒文的龜殼交到她手中,說道:“西威國的鳳堯山下埋着龜蛇大神——玄武的命魂,你用此殼前去求它,它定會滿足你的心願。”
“多謝巫女!多謝巫女!”
容菡千恩萬謝地捧着那片小小龜殼回到了西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