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尋了上千年的老闆娘就坐在眼前,怎能忍着不去相認?
青時看着她亂七八糟不斷變換的表情,使勁忍住不笑,側頭對她淡聲說道:
“你認錯人了。”
宿息語倒吸一口涼氣,看看這幾人又看看手裡的酒,深覺得自家老闆原來這麼會玩。她以前居然沒發現?
從綠裳女子進門那一刻青時便已看見了。
他方才那一眼不過是在疑惑這女子的穿着打扮,竟與千年之前他第一次遇見雲舒之時一模一樣。
世間哪有巧合?想必落九塵是認得雲舒的。
有意思了。
青時喝下一口濁酒,妖域的酒果真與凡人和仙人所釀都有不同,醉人的很。
落九塵看見宿息語頻頻望向他邊上的人,于是開口介紹道:
“二位甚少來妖域,有所不知,這是我的妻子,析木。說來,我二人結親也已有千餘年了。”
說着,伸手撫在了她的手上。
子玉難以置信地側頭瞪着落九塵,心裡悶疼,這人如今就連她的名字都要剝奪,何至于此?
落九塵覺得宿息語的反應有些奇怪,像是認識子玉似的……
或者說,她認識析木?
于是問道:“宿姑娘,認識内子?”
宿息語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不認識,認錯了。”
“是嗎。”
雲舒覺得還是得再去找找蔽月,從方才的試探看來,幾乎可以斷定落九塵不會那麼輕易讓她恢複靈力。
她問小妖怪要回了自己的那套黑袍衣裳,撕下左袖便出門了。
雲舒避開小妖怪跑到後面院落中,趁着月夜高懸,咬了一指頭的血在袖子上畫了個陣法,随即袖袍自燃冒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無人知曉,黑白無常的衣袍亦是冥府利器之一,在上面用地府之血畫出陣法,會發動冥府獨有的緊急陣法升空,從而招來附近魂使支援。
妖域籠山很大,殿宇院落也多,雲舒想要找到蔽月,這一下子竟也不知該從何找起。
沒辦法,也隻能一間一間來了。
“欸?那是什麼煙花?還挺好看的。”
“哪裡好看了!神似那地府之花彼岸花,我看陰森的很。”
大殿門口小妖怪望着夜空輕聲絮語。
酒過三巡,落九塵喝得不少,顯然已有幾分醉意:
“來來來,青老闆,别客氣……再喝幾杯……欸?人呢?”
宿息語呆愣片刻,眼看着老闆就這麼原地消失,趕着去哪也不說一聲,她隻好端起酒杯與落九塵周旋:
“可能急着上茅房呢,來,我們喝……”
雲舒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是往日那種等死的“快要”,而是真的即刻原地魂飛魄散。
她發出冥府緊急法陣才隻轉身的功夫,眼前這個紅袍白髯的老者已然出現,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得雙腳離地。
冥府魂使本該不死不滅,可他另一隻手拿着的一塊破石頭竟然可以吸食雲舒的魂魄,石頭上散發的銀光實在晃眼的很。
想來,三魂七魄啃食之痛她已有千年未感知過了。
除了千年前那一次與地獄之息結契。
她呼吸已被斷絕,靈力盡失之下隻能垂首任由這人掐着。
倒是不怕魂飛魄散,隻覺得有幾許遺憾自己方才魯莽。
接到這個任務之時便已被告知“吳非玉在妖域被殺了個魂飛魄散”,可她方才居然完全沒想到妖域的妖認識冥府陣法,這才招緻此人前來殺她。
蔽月、梁圖、謝缇……是沒辦法救了……希望……方才升空的陣法無人發現吧……
别來,這人手上的破石頭比地獄之息還厲害呢……
意識混沌之時,雲舒隻覺耳旁乍現一道疾風刹然砍過。
伴随面前老者“啊——”的一聲喊叫,雲舒瞬間覺得自己的魂魄好像又回歸到了身體之中。
迷迷糊糊之間落入一個清冽又舒适的懷抱,隐約有綿密的酒香落入鼻間,她竭力想要睜開眼看是誰,可眼皮沉重如鐵,怎麼也睜不開。
“快走……”
雲舒唯有用盡全力對這人發出提醒,但抱着她的這人渾然不覺,還用手輕輕拍了拍她,像安撫小孩似的,隻是他聲音有幾分沙啞:
“沒事,别擔心。”
青時對于妖域地形實在是不太熟悉,走了一半想想還是召喚出了小龜。
趕到陣法處時,卻見雲舒正被一個紅袍白髯的老者抓着脖頸。
他雙眉緊鎖,眨眼間已然出手打斷了那人的手腕救下雲舒。
“何方小兒,膽敢擾我好事?”老者滿目怒視,聲音陰沉。
懷裡雲舒卻揪着他的衣領讓他快走,青時簡直要氣笑了,不讓他跟着收魂,結果就是差點在這破地方魂飛魄散。
他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尋回了寶貝。
不敢吓着她,不敢對她生氣,隻有輕撫着告訴她:
“沒事,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