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數的。”蕭晚仙正色起來,撈着柳問七朝東邊走去,“相公他要求仙問道,我這等做娘子的,自然也要上些心。”
“你……”
一聽這話,老妪也沒再說什麼,一搖三晃朝别處去了,生怕沾上些黴運似的。
老妪的反應蕭晚仙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安娘獻祭殺夫的緣由,詭祀讓他了解了個七七八八。說來也是個尋常故事:鎮上的嬌嬌小姐看上了窮書生,怎料書生沒本事,屢屢落榜又死磕科舉,家中艱難是視而不見。科舉不中又不知怎的迷上了仙家之術,近日愈發癡迷,甚至要對親閨女下手。
安娘被逼到急處,帶閨女投奔娘家,恨極了丈夫又怕他找過來,一狠心跑到地母廟裡,搞出來個詭祀禁術。
“喂,旺财大人,你們長生天怎麼算的命數,屢試不中哪兒來的文曲命格?”蕭晚仙沒想明白,他記得命數這東西,一向是最死闆的。
“旺财?”柳問七似乎把重點放歪了。
“哈哈……出門在外,自然要給個合理的身份才好,這名字在鄉間很是流行的。”
種種迹象讓蕭晚仙肯定這人是個窩在山洞裡不問世事、一心修道的落伍老東西,指不定還是那種世家大族裡一生下來就被送到道觀清修,既沒生在好時候,也沒跟上時代發展——總之忽悠得可以放肆些。
“嗯。”柳問七果然沒計較什麼,翻出飛雲牌調出信。
【李平,安氏之夫,命有文曲,但大器晚成,五十四歲中舉,之後一路順遂有登閣拜相之潛能。】
“喲,還是個狀元仔,把自己家過成這樣。”蕭晚仙驚奇,把自己的飛雲牌也掏出來,伸到柳問七面前。
蕭晚閑眨眨眼,“碰一個,幹完這票還是朋友,希望萬花樓直令間還能見到柳老爺的名字。”
兩塊飛雲牌相觸,中間奇異的八角陣法亮起,幾條絲狀線鍊接飛雲牌兩頭,又隐沒下去。
蕭晚仙率先收起飛雲牌,防止柳問七解除傳訊契,笑得狡黠,“走罷,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回頭跟上李奶奶。”
兩人走到李家村中間拐了個彎繞回去,很快就找到剛剛離開的老妪。
某戶人家門前,幾個老頭老太太零散聚在一起,石墩上擺一把紅薯幹,扇着蒲扇唠閑嗑。
老妪叉腰站着,腰杆子忽然就挺直了,拐棍一摔聲音比敲鑼都響,“今天可叫我見着那瘋娘子了,果然是個黴貨!”
“村東頭那個安娘?嬸子你快說來聽聽。”有人捧眼。
老妪一時更來勁兒了,“你們是不知道,那瘋娘子從娘家回來,還帶了個小牛鼻子道士,說什麼仙山上下來的,她家男人的事兒你們都知道吧——”
說到這處,她忽然壓低嗓門,像是在提什麼不能提的事。好在藏在暗處的蕭晚仙和柳問七都不是常人,耳聰目明聽得一清二楚。
“平子都死了一年多了,硬被她把着不讓下葬喽!”
老妪渾濁的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裡瞪出來,一層層的皺紋堆疊顯得有些瘆人可怖。
暗處的兩人對視一眼,繼續聽。
“之前見她還當平子活着就覺得瘆得慌,近來還神神叨叨的求上仙了,怎麼瞧都是瘋病犯了,哎喲,跟她說兩句話,老婆子眼睛都更花了!”說着,老妪又去摸她的拐杖,衆人七嘴八舌也說開了,話題一變再變。
李平死了……求仙聞道的到底是誰?
黑紅的咒鎖從領子裡面探出來亂扭一通,跟催工似的。蕭晚仙把讨債鬼塞回去,用胳膊肘戳旁邊的人,“小的隻是個雇傭詭,你說怎麼搞,大人?”
“去李平家。”柳問七擡腳便走。
是死是活,一探便知。
蕭晚仙也如此想,兩人從村頭走到村尾,才找到安娘記憶中李平的房子。
一路上有不少村民向他們投過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竊竊私語從未斷過,想來安娘确實在村中是個相當“出名”的談資。
李平爹娘走的早,隻留下一戶就地取材、石頭混着黃泥巴壘出來的屋子,又小又矮,沒人打理的情況下院子裡的雜草瘋長得無處下腳。
門落着鎖,安娘獻祭也沒留過鑰匙,兩人隻得翻牆進。
“旺财兄,你……”
蕭晚仙兩步上牆潇灑翻過去,剛要仰頭去叫柳問七,一陣犬吠驟然響起。
“汪汪汪——”
一條黑色殘影在雜草裡由遠及近疾馳而來,等足夠近了,蕭晚仙才發覺那是條皮包骨頭的黑狗,吐舌搖尾、上竄下跳,根本冷靜不下來。
也不知道狗餓了幾天,蕭晚仙算是知道老話為什麼講瘦的跟狗一樣了。
“旺财?”蕭晚仙試探喊道。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