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尾巴搖得更歡。

這麼一會兒工夫，柳問七也翻進來了，黑狗一見着生人，呲牙哈氣吠得震天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家被偷了。

“乖乖，别叫，這是你兄，啊不是，這是柳大仙，他高興了指不定帶你一起升天去。”蕭晚仙摸摸黑狗頭，輕言輕語幾句下去，再摸出兩個糕點來扔給它，黑狗也就不叫了。

“進屋。”柳問七目不斜視，直直往石頭屋子裡走，沒分給腳邊一人一狗半分眼神。

蕭晚仙是存心要逗人玩，在後頭又叫了兩聲“旺财”，一聲比一聲拉得長。

倏然一杆令旗“嗖”的射過來，擦過蕭晚仙的臉側定在地上，戳出一個深坑。

剛安靜下來的狗又吠起來。

“下不為例。”

柳問七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但周身彌漫的冷意是實打實的。蕭晚仙搓搓擦出紅痕的臉，兩步跟上走在前面的人。

生氣了，真好逗。

詭道怎麼就找不出來這麼有意思的人呢？這事一過仙官就要歸位，逗不到了。

蕭晚仙深表惋惜。

屋子的門栓沒被扣死，輕輕一推就開了，裡頭是黑壓壓的正堂，門小房梁也低，站在屋子裡幾乎有一種喘不上氣的錯覺。

很明顯，屋子裡沒人。

柳問七給飛雲牌注入靈力，靈光照亮一方天地。

正堂無甚特别，不過尋常桌椅家具，桌子上供的也是正兒八經的昌文真君，求文運的。

内室與正堂隔着一塊花布簾子，裡面是一張床和一箱書，簡潔異常，甚至不像是有人住過，灰塵都積了半層。

“你們長生天委派差事給定位嗎？定人還是定地方？”蕭晚仙在後頭踮腳去看，人高馬大給擋完了，什麼都沒有看到。

“定位。”柳問七把兩字重複一遍。

雖是陳述，但總有一種被時代抛棄的疑惑。

“就是……唉呀，你不介意我拿你的飛雲牌吧？”蕭晚仙解釋不清楚，把手伸向柳問七拿的飛雲牌。

飛雲牌沒被握死，蕭晚仙很輕易就把玉牌從他手中拿下，屈指在玉牌上劃拉兩下，調出昌文殿那道防僞印，另一手勾柳問七的食指，按在防僞印上。

兩手相觸，蕭晚仙感覺到手中的指節微微蜷縮了一下，如想象中一般冰涼如玉。

落伍仔，接受修真界新技術的洗禮吧！

防僞印在接觸柳問七的食指後，迅速化為一道陣符，旋轉幾周後顯示出一張靈光彙聚的地圖來，自動放大到可見範圍。李家村的一片範圍裡，“李平”兩個字在地圖上明晃晃寫着，幾乎與代表柳問七的靈光點重疊。

“嗯，看來是定位人，李平就在此處沒錯了，隻是我們——”蕭晚仙一頓，接着下結論。“看不見。”

“飛雲牌着實，神妙無比。”柳問七收回懸在空中的手，吐出這麼個評價。

蕭晚仙莞爾：“不，飛雲牌本身沒什麼，我們萬花樓也能拿它标個位置。但若想精準定位到人，除了自願奉上仆契，也隻有昌文殿能根據世間的氣運命數直接定了，真是不講道理呢。”

飛雲牌的靈光幽幽亮着，柳問七掐決用靈力一寸寸掃過整間屋子，除了震散一些灰塵，無事發生。

這樣的景象讓蕭晚仙突然想到，很久以前似乎有人給他講過的一個島國神話，說是受神怪青睐的人會被神怪用某種方式隐藏到神域，雖然可能與原版有些出入，但總歸是這麼個意思。

也許，代換一下，他們所在的這間屋子，是否會有一部分遊離在人世之外。

而昌文殿給的定位，一個是生死如一的命數，一個是實實在在的位置。

“嗚汪……”

剛剛被兩人關在門外的黑狗終于鑽開了門檻，從門縫底下鑽了進來，邊搖尾巴邊繞着蕭晚仙轉。

忽然，它好像察覺到什麼，一溜煙往内堂過去，左聞聞右嗅嗅，最後鎖定書箱，耳朵豎立俯身前傾，低低吼叫。

蕭晚仙跟過去蹲下，揉兩下狗耳朵以示安撫，将書箱掀開來。

書箱裡滿滿當當，随便翻出幾本都是《大學》《孟子》《禮記》《春秋》等科考必讀，唯有一本格格不入的《神仙傳》。

比蕭晚仙還快，一直安分的咒鎖驟然竄出，黑紅吞沒書本的藍色封面，詭物的氣息逸散而出。

“安娘，你怎麼才回來？”

一瞬之間，屋内各處與先前不同，又似乎處處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