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不知鐘離文底細,隻知此人乃二皇子舉薦,連面也未曾見過,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陳麗嫔一行便在萬晖殿火起時入了長安。
大雨滂沱,皇帝親至城門,登上城樓,隔着煙色雨幕,舉目遠望,迎候佳人,成了長安城中一段佳話。
鳳儀公主伴駕在側,昔日錦繡叢中不起眼的帝女初次闖入衆人視野,原來這鳳儀公主亦是雪膚花貌,儀态萬方。難怪許給了裴世子。
次日,聖上宣布陳麗嫔有孕,一并冊封其為麗妃。
青羅坐在食肆雅間内,不緊不慢地嚼着果子畢羅。
樓下大堂的說書人正繪聲繪色地講述鐘離文一口斷天災。
食客起哄道:“這鐘離先生與天師誰更厲害?”
說書人撫須一笑,搖頭晃腦道:“自是各有其長!”
隔壁雅間的食客斷言:“張天師的地位無人可撼動。”
“何以見得?”
那人并不直說,“聖上新封的麗妃在宮裡多少年了,她那鳳儀公主都許了人家,要做外祖母的人了,每歲入宮的女子一茬一茬的,個個貌美鮮嫩,她如何比得過,聖上為何獨獨晉了她的位份?”
問話之人想是厭煩他這般迂回,不耐道:“自是因麗妃有孕。”
那人哼笑一聲,似是不以為意,“聖上除了是聖上,亦是男子,男子這把歲數留個種,豈有不得意的?聖上得以龍精虎猛,還不是仰賴天師煉制的丹藥?”
另一個惶急地壓低嗓音道:“賢弟慎言!”
青羅接過春杏遞來的帕子擦拭手指,站起身,平靜道:“走吧。”
秋葉在平賢坊中挑了幾處宅院,青羅聽她禀報過,索性趁今日天晴出門轉轉。
鸢娘在坊裡開了一間繡鋪,因收過青羅的貼補,青羅算是半個老闆娘。
青羅撩起車簾,見鸢娘坐在門外杌子上,低頭繡着什麼,有客登門忙笑着起身,引着客人往裡走。
平賢坊中極少有人認得她,可因是獨身女子,時日一長,難免又惹出閑話。鸢娘思量過,仍決定一試。杜仲以女子之身闖蕩軍營,她不過在長安鬧市開間鋪子,有何可懼?
二月中旬,楚州傳回噩耗,三皇子暴斃。皇帝大為哀恸,為此罷朝三日。
太子應召觐見,卻被晾在萬晖殿外整整一日,他雖無過,皇帝卻是因他才将三皇子逐至楚州。
待到掌燈時分,王栖恩終于傳他進殿。
太子伏地叩首,痛哭流涕,“父皇,兒臣該死,當初三弟不曾傷及兒臣分毫,兒臣應當将他留在長安的。”
皇帝無動于衷,坐在暖榻上,執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
太子又道:“兒臣想趕赴楚州,迎回三弟靈柩,求父皇恩準。”
皇帝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當真有心去迎他?”
太子誠惶誠恐道:“兒臣願意。”
青羅得了消息,心底便是一沉,太子難道不知路途兇險,有人恐怕會借機生事。
裴勖之登門,青羅沒再避他。
見了人,開門見山道:“你護送太子去楚州?”
裴勖之嗯了一聲,言語間似有遲疑。
青羅将糖糕抱在膝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裴勖之被她打量得渾身不對勁,伸過手,摸了把糖糕,低聲道:“我阿爹不許我去。”
青羅暗忖裴勖之前次去楚州重傷而歸,險些活不成,裴國公心疼他,倒也情有可原,隻不知當中可有旁的考量。
“太子為何要去楚州?”
“聖上因三皇子之死怪罪于他,他興許是想讓聖上消氣,”裴勖之頓了頓,又道,“也或者另有打算。”
三皇子意圖謀害儲君,事雖未成,卻也死了好些人,太子亦險些被害,按大周律例,處以極刑尚不為過。
當初聖上留他一條命已是恩典,且将他貶至楚州的是聖上,與太子何幹?因此怪罪太子,豈非欲加之罪?
可他是帝王,帝王怎會有錯?
青羅暗自冷笑,“你想去便去吧,萬事當心,屆時我叫薛虎派些人暗中照應。”
裴勖之悶聲道:“阿羅,我不會娶她。”
青羅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鳳儀,正色道:“不論你做何決定,都該與我無關。”
裴勖之正待開口,忽聽外頭有人叩門,秋葉道:“公主,謝大人來了。”
裴勖之當即色變,“他為何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