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照舊還是查看學子們的功課,趙闡音無聊,來他的屋中與他一起查看,二人分坐一案,堆了滿桌的書卷。
然而不過半個時辰,趙闡音就忍不住了,問:“你心情很好?”
元玉擡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麼這麼問?”
趙闡音道:“你莫名其妙笑好幾次了,誰的課業寫得這般好笑?”
元玉沒有回答,甚至連神色都沒有任何波動,手下照舊不停,道:“你老是看我做什麼?”
趙闡音道:“因為很詭異啊!”
元玉道:“我又沒發出聲音,你若是不是心不在焉,怎知我在笑?”
趙闡音啞口無言,憤而道:“若你來看他們的文課功課,也做不到這般心無旁骛!”
元玉道:“那沒辦法了,誰讓你算學不行呢。”
趙闡音屢試不中,就是敗在了算學一課上,不過他自己不在意,家中對他在書院教書這個活計也頗為滿意,這兩年他漸漸歇了考官的心思,專心教起書來。
他平日裡也總拿算學開自己玩笑,聽了元玉的話也沒生氣,經由這句話提醒反而想起一樁陳年舊事來,有些遲疑地接了一句:“你算學行,那你……過兩年還考嗎?”
元玉可不止算學行,他是樣樣都行,本來多年前就應該授官,隻可惜……
聽到這話,元玉迅速擡眸,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說:“不是說了不要再提此事。”
趙闡音閉上嘴,但過了幾息又有些不服氣地說:“若不是那個——”
“你還說,”元玉擱了筆,平日裡溫和的聲音都冷了,道:“你先前怎麼答應我的?”
這回趙闡音徹底消了音,低下頭去看桌上的書卷。
元玉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可惜,但還是道:“先前的事能那般了結已經很好了,現下的日子我也很滿意,若是再有先前的情況……我已經失去了雙親,難道你還要讓我失去阿渺嗎?”
趙闡音自知自己戳到了他的傷心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元玉沒有怪他,隻道:“若是讓有心人聽見你知曉此事,對你也不好,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出事。”
趙闡音耷拉着腦袋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說。”
他本以為今日元玉心情好,又剛好提到了什麼算不算學的事,還能再問一句,沒想到……
以元玉之才,實不止在村中當個教書先生。
不過還是算了,他好不容易從前事中掙脫了出來,還和喜歡的人成了親,今日這般心情好大約也是因為李渺,他确實不該突然提這事,壞了他的好心情。
想到這,他恨不能回到話說出口之前的時候狠狠将其咽下去,小心地觑了一眼元玉的神色,道:“你和李渺最近怎麼樣?”
這話題雖然轉的生硬,但好在有效,元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看了點,又拿起筆道:“還可以。”
那就是很好了,他緩了口氣,又沒心沒肺地笑起來,道:“說起來你們也真是恩愛,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也一刻也分不開,昨日晨起我經過田間還看見你們湊在一處說話,我怕打擾你們便沒叫你……”見元玉神色不對,他的聲音也慢慢小了下去,問:“……怎麼了?”
元玉道:“我昨日晨起根本沒去田間。”
昨日他休沐,晨起一直在家中收拾屋子,到了中午才給李藏璧送了個飯。
“啊?”趙闡音咽了咽口水,遲疑道:“……那許是我看錯了吧。”
元玉冷眼睨他,道:“你連我都認不出來?”
趙闡音冤枉,道:“我趕着回家,離得遠我也沒仔細看啊,隻有李渺正對着我,我便下意識地以為那個背着與她說話的是你了……哦不對,那個人好像比你壯一些,倒有些像鄭家小哥,他家的田不就在你家邊上嗎……我不說了。”
他自以為猜對了,可元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好一會才沉聲音問:“他們離得多近?”
趙闡音想了想,本想囫囵過去,道:“也沒多近……”但見元玉不錯眼地盯着他,隻得改口道:“好罷挺近的。”
聽到這幾個字,元玉握筆的手一下子收緊了,問道:“挺近是多近?”
“可能……差不多這般?”趙闡音挪了挪身子,與他并肩而坐,二人之間隔了半臂左右的距離。
他離得那麼遠,哪能看清到底隔了多遠,況且他以為那是元玉,隻匆匆看了一眼便過去了。
見未觸及,元玉勉強松了神色,但心中還是有些發堵——李藏璧近日不知為何,确實和鄭泉明走得近了些,那鄭泉明也頗為嚣張,今日見他來,還站在李藏璧身邊未曾退開半分。
他越想越難受,看向趙闡音,問:“你覺得那個鄭泉明長得如何?”
趙闡音道:“挺不錯的啊,濃眉大眼的,聽說才十九,武考沒過才回村裡來的。”
元玉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咬牙切齒道:“我問容貌,你提什麼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