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珍惜每一個同伴,感謝他們對你的幫助。”
——“那裡香呢?”
“乙骨憂太,對你來說,祈本裡香是什麼?”
****
乙骨憂太總是很擔心會打擾或者是傷害到他人,他内斂的性格注定他不會是個強勢自我的人,在高專的日子讓他開朗不少,但也絕不會将他的性格徹底扭轉。
所以他經常道歉,也經常道謝。
甚至對于霸淩過自己的人,乙骨憂太也難以報以仇恨去下死手,反而會因祈本裡香的行為疊聲念叨着對不起。
但最後,他卻忘了還有一個人。
他最應該道歉和道謝的人,被他遺忘了好久好久。
【為了保護你,她很努力。】
那麼作為被保護的人,我們應該說什麼?
謝謝、感謝、麻煩了、多虧有你、太好了、得救了.......
那麼多措辭,那麼長時間。
可裡香什麼都沒有。
“除了你的拒絕,她什麼都沒有。”
澤諾彎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笑意。他看着失神的乙骨憂太,目光卻像是在通過他看向了過去。
“你隻是在馴服她而已。”
......
又一次,他又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無法反駁,也不能反駁。
肩膀上搭着的冰冷手臂突然變得滾燙,以至于他要狠狠咬緊牙關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被燙得渾身顫抖。
咒靈總能比人類更能分辨出不同的情緒,乙骨憂太的異常顯然也沒能逃過裡香的觀察。她不再抵抗着那些青藍色的咒力,轉而縮在乙骨憂太身邊,磕磕絆絆地安慰着他。
她看見少年臉頰流過的透明液體,那種巨大的悲傷輕而易舉地讓她慌張起來。
“憂太不要傷心,裡香會保護你。”
她急切地向少年證明自己的力量,絞盡腦汁地讓他安心。她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更多,停下揮舞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接住從少年的臉頰滴落的眼淚。
“裡香會聽話,裡香保護憂太,不要難過。”
但這幅樣子隻會讓乙骨憂太更加難以釋懷。祈本裡香全然不知,隻以為是自己的任性讓她的小少年如此難過。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讨厭裡香,”
“想和憂太在一起。”
乙骨憂太顫抖着,吐出一口很長很長的氣:“對不起,裡香。”
他伸手撫上環在他身邊的雙手,原本被割傷的地方已經在咒力的補充下緩緩愈合,但那裡的确存在過傷口,
“對不起。”
“一直以來,總是在受你的保護,總是在享受你的照顧,”
“明明說過喜歡你,卻沒能看到你的付出。”
“明明對你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卻沒有道歉。”
“總是在拒絕你,總是在禁止你”
乙骨憂太頓了頓,極力掩飾着聲線的異樣:“對不起,”
“一直以來,辛苦了。”
他輕輕的,摸到裡香手指上的那枚戒指,那枚作為約定和見證的戒指。
“謝謝你,裡香。”
****
澤諾耐心等待着學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他重新坐在主位的沙發上,再次遞給學生一杯咖啡。
“看來你學會了第一課,”
他的視線掃過對方略帶紅腫的眼角,内心那點微乎其微的不滿也徹底消失。
“那麼,現在再來回答我吧。”
“這份感情,是什麼?”
無需猶豫,不必疑慮。
澤諾和乙骨憂太的回答在此時重合為一。
——“是純愛。”
澤諾略帶愉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除了伊芙大概沒人能察覺到他真實的情緒。
“做得很好,”
“這就是我能教給你的東西了,憂太。”
****
“......您似乎,總是對幼崽更寬容。”
離開休息室時,走在身側的伊芙緩緩開口。
“嗯?”
伊芙偏着腦袋思索片刻,繼續提問:“您喜歡幼崽嗎?”
“......算不上吧。”
澤諾垂眸,并不打算多言:“隻是,會在意一些,畢竟孩子是種族的希望。”
伊芙點點頭,不再出聲。
“剛剛的突發情況處理得怎麼樣?”
“岐宮尋。”
明白伊芙在說什麼的澤諾點點頭,轉而走向另一間會客室,“以免意外,能拜托伊芙你看管好休息室的裡香嗎?”
澤諾繞了繞少女的手指,勾住指尖十指緊扣:“确保不會‘突破收容’後來會客室好嗎?”
伊芙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于是輕輕點頭,衣袖裡伸出一截小小的棘刺,小家夥很活潑,興沖沖地就要往澤諾手上繞,中途卻被伊芙捏住,指尖用力挫斷上面尖銳的刺。
小家夥明白了什麼,搖晃着努力收斂起“武器”,銳利的棘刺變成了圓潤的小尖,看上去像一截玉制的把件。
澤諾順從地擡手讓那截荊棘纏上手腕,笑眯眯地蹭蹭她的掌心。
“拜托你了伊芙。”
白發的少女點點頭,轉身消失在原地。
澤諾臉上的笑容微斂,也擡步走進會客室。
推門而入的瞬間,原本等在會客室内的兩人齊齊站起,看向走進的澤諾。
“先生!”
還打着繃帶的岐宮尋迫不及待地竄到澤諾面前,像隻許久沒見主人的大型犬。
“澤諾先生。”
端着茶杯的吉野順平也跟着叫了一聲,有些緊張,“剛才失禮了!抱歉......”
“不必介懷。”
澤諾直截了當地打斷了這些沒有實際意義的話,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來找我,應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的。”
吉野順平握着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
“我能看到的咒靈,變多了。”
澤諾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的岐宮尋,得到了肯定的回應。
“立花先生說,這是實驗的正常情況。”吉野順平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按照他的預期,我應該會在下一個階段真正擁有咒力,甚至獲得咒術。”
“你感覺如何?”
“啊,很奇妙,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世界上有那麼多咒靈......”
說起感興趣的事物,吉野順平的神情生動許多,他忍不住把這段時間的經曆和想法一股腦地全部說出來。
回過神來時,綁着繃帶的岐宮尋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抱歉.....我一興奮就...”
“聽起來的确很不錯,”澤諾慢慢地小呷着茶水,神情不變:“身體感覺如何。”
“啊,沒,沒什麼異常。”
立花慎一的幾個重點項目中,有一個就是試圖讓普通人類也能使用咒術,雖說隻要拿上研制的咒具就能對咒靈造成傷害,但如果真的能夠徹底解決咒術的問題,讓普通人也能看到咒靈并擁有與之相抗衡的能力顯然更好。
這個計劃也是“瑞克格蒙”創立的原計劃之一,隻可惜迫于資源封鎖和咒術界的控制下時至今日進度也極為緩慢,澤諾的特殊能力和專業知識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項目的開發。立花慎一對于他具備的知識水平始終無法摸清,明明在對“靈魂”等領域的研究和視野高到可以輕松領先于這個時代,但又對一些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實驗用具使用頗為生疏。
矛盾而又神秘,和他的來曆一樣令人好奇。
不過立花慎一向來知道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在這方面他絲毫沒有要一探究竟的打算。
反正隻要能幫助他推進研究就行。
即便有澤諾的幫助,關于“咒術改造”的實驗仍舊沒能進入後期,目前的實驗裡隻有幾個本身身體内就具有一定咒力的幾例出現了“咒力覺醒”的情況。吉野順平便是其中之一。
他似乎天生就擁有較多的咒力,早在和澤諾一同被襲擊那時就已經初見端倪,他時不時就能看到咒靈的影子,對于伊芙那種級别的存在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之後他在“無意間”得知“瑞克格蒙”的計劃,在确認不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後選擇了參與實驗成為受試者。配合立花慎一進行一系列的研究。
“立花先生人很好。”
這話聽得岐宮尋嗤笑一聲,幹脆扭過頭表示不參與這個話題。
就那個老東西,好人?哈!笑死。被賣了你都還得替他數錢。
澤諾也清楚立花慎一的本性,恐怕就連吉野順平當時的“無意得知”都是立花慎一計算好的結果。
這些就不必告訴孩子了。
澤諾順帶問了幾句井上的情況,确認吉野順平沒什麼問題後就讓人送他回去。
往常十分積極的岐宮尋此時出乎意料的安靜,等待着澤諾分配人員當司機。
笑死,這種活誰愛幹誰幹,我就在這陪先生。
澤諾并不介意,伸手點了點從袖口裡探出點身子來的荊棘,他把聲音放得很輕,“困住你的人,有結果了嗎?”
“咒力餘穢很奇怪,老東——立花慎一還在查。”
“你有頭緒嗎?”
“啊,姑且算是有幾個懷疑對象。”岐宮尋笑起來,臉上貼着的繃帶絲毫不影響他的發揮,臉頰牽動傷口開裂,紗布邊緣有輕微透出一點豔色,但他本人毫不在意。
“嗯,那就拜托你了尋。”
得到命令的岐宮尋笑容牽得更大,動作浮誇地向澤諾行禮。
“謹遵指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