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馬德拉就像揪對方小辮子得逞的壞朋友,在心底湧起一陣暗爽。他找了把椅子拉到琴酒身邊坐下,應道:“好啊。”
随後笑盈盈地看着對方:“你想和我聊什麼?”
“我在想我們是否合适做所謂的朋友。”琴酒像是早就拟好了問題,隻等着将它抛出來,他擰着眉嚴肅地開口:“你影響到我了,馬德拉。而我不能确定這種影響是好是壞。”
馬德拉猜測琴酒能說出這種話肯定是被他今天一言不合就放血的行為刺激到了,畢竟上次他對方也是因為類似的事情發怒來着…無論如何,馬德拉把這列為琴酒别樣的關心方式。
固定的隊友需要互相磨合,交付彼此的信任與一部分跳動的心,這樣看來,他們就像聯姻。
既然琴酒在認真的思考他們的關系,馬德拉願意給予同樣的尊重。
他思考着,回顧自己經曆過的短暫人生,慢慢向外吐字:“…我、被幾種強烈的感情支配着。
對知識的渴求,對飛升成神的貪欲,對人類關系不可遏制的好奇。它們像飓風一樣,在無邊際的海面上,肆意地把我吹來吹去。前兩個我通過閱讀和行動滿足自己,最後一個我卻不知道要怎麼做。”
馬德拉的第一個朋友是歡騰劇院的演員,在短暫而快樂的相處時光裡,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離别人太近了。”
在聖布倫丹灣長大的馬德拉其實并沒有多少和人相處的經驗,他的父親常常忙的不見蹤影,但在模糊的幼時記憶中,馬德拉也曾憶起家長懷抱中的滋味。
長大後,他接觸了無形之術。整日與書為伍,偶逢暴風雪,寒冷迫使他用一本本古籍砌成可以遮擋嚴寒的壁壘。他後背靠着書,手中懷抱着書,它們從不反抗,任由馬德拉将它們抱在懷裡,隻要抱的足夠緊,也可以汲取到智慧的溫度。
等他離開家鄉,歡騰劇院的同事們在共同完成長列齊舞的演出後會擁在一起歡呼。那是比父親和書籍更高且柔軟的體溫,馬德拉幾乎是瞬間喜歡上了——當他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告訴朋友時,對方也愣了好一會兒。
他撓撓後腦勺,小聲嘀咕着:“我居然是第一個…”再然後,他張開雙臂給了馬德拉一個漫長的擁抱。
體溫包裹着馬德拉,他有些昏昏欲睡。
雖然朋友不介意這個,但他還是告訴馬德拉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被這麼觸碰,這和個人經曆有關。
假如馬德拉以後交到的新朋友很有距離感,那是因為他/她很不擅長用肢體來表達對朋友的喜歡,俗稱内斂。
回憶到這裡,馬德拉若有所思,認為琴酒應該就是這種人。
他思索着,繼續說道:“但無論如何,我都很高興能與你相遇并成為朋友。如果你的氣憤與自我懷疑是來源于我對自己的傷害,那我有一個提議。”
交付信任是深入對方的第一步。
馬德拉觀察着琴酒的反應,眼神直勾勾的:“我們來為彼此下詛咒吧。”
這個建議頗有邪教教主的風範。琴酒的眼睛微微睜大,來不及細想,脫口而出:“什麼?”
馬德拉很迅速地從桌子上找到了一支碳素筆,就地在桌子上畫了一圈小型咒文。筆尖劃過木頭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們來為彼此下詛咒。”馬德拉深詣不同朋友需對症下藥的道理,他非但沒有覺得不妥,還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鼓掌:“這是中世紀留下來的古老咒語,通常是用來審訊的,為了防止受審人經受不住刑罰而死亡——其名為,不死誓言。”
“畢竟在遭遇巨大痛苦後,死亡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刻下這個咒語,隻要施咒者不同意對方死亡的請求,那受咒人便做不到擅自死去,盡管苦痛無時無刻折磨他的身心。說起來,這也是從清算人那裡得來的好東西。”
馬德拉笑眯眯地指着那一圈咒文:“怎麼樣,要玩嗎?”
他說的是那樣随意,輕而易舉勾起了琴酒的情緒。他坐直了身體,手伸到咒文的外圍摩挲着。片刻後,他将手指放到咒文中間點了點。
墨色如同楓藤攀緣牆壁,順着指尖一路向上逆流,最後停留在無名指上圍成一個圈。
馬德拉如法炮制,給自己也弄了一個。他透過玻璃窗借着外面的微光伸手欣賞:“這麼一看真像婚戒啊……”
琴酒置若罔聞,他的焦慮得到了平息。這下終于有心情和馬德拉互噴兩句了:“我不會找一個随時準備着傷害自己的妻子。”
“哎呦,比喻,比喻懂不懂啊。”
馬德拉抱怨了兩句,然後湊近問:“你不生氣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琴酒。
琴酒從靠椅上站起來活動着手腕,聞言垂睨着他,說道:“隻要你不再搞什麼大動作。”
這個馬德拉可不能保證,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立馬不說話了。
琴酒發誓自己就這麼随口一說,沒想到馬德拉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他,支支吾吾,最後擠出一句:
“那你還是生氣着吧。”
琴酒:“?”
他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