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浮動的暗香還未散去,角落裡撂着兩塊裂成四份的闆磚。
原來先前散發光亮之處是一間廂房,房間脫離陰暗的甬道伫立在日光之下。
尚晚青瞧着地上被捆縛結實的兩人逐漸轉醒。一個額角淌血,一個後腦勺腫包。俱是還未完全睜開眼便被疼痛折磨得呲牙咧嘴,而後意識回籠驚懼之色縱覽無遺。
“有點事想問你們,願意答嗎?”尚晚青靠在桌前,若無其事地開口道。
一人連忙點頭,一人狠狠搖頭。
尚晚青靜默不語地看着二人,倏爾道:“嗯,這樣也好。畢竟你們願答我卻未必敢聽。”
神情仍是恬淡,指間落針飛快。針未離手,原先點頭的人立馬激烈地掙動不停。布團死死堵塞住聲音,僅洩出沉重的粗喘和悶哼。
長針輕巧鑽動,又深刺進半寸。人如篩糠般劇烈抽搐,鼻腔中溢出鮮血沖撒在被冷汗濡濕的衣襟上。
對此駭人景象,尚晚青的口吻頗為溫和,“還望包含我全無内力,終不能通點穴之法。唯有以針灸代勞了。”
視線平淡地掃過那人痛苦滿面的模樣,緩慢地将針略微上搖一寸。
“章門要處,害施此穴,十有九亡。”尚晚青道,“你非真心配合,該受此罰。現我允你說話,倘若大叫引亂,必死無疑。你意下如何?”
人如釋重負般卸了力道,有氣無力地點頭。
尚晚青回頭看向那個原先搖頭的人,此人頗有骨氣地撇開眼,全然一副生死不論的做派。
尚晚青若有所思道:“我記得你想立功自效。”
話音未盡,目光輕飄飄地折落在他腰椎間的二三棘突處。
“命門屬督脈,破脊沖氣機。”尚晚青二指擒着三五道長針,“再掠膀胱經,震撼腎髒腑。”與動作相違的是她徐緩的語速。
“亂走任脈絕,塞阻運周天。丹田毀不升,身癱瘓也功俱廢。”針尖均精準無誤地抵住腰脊肌膚四處。“我未曾想害你性命,縱你生死置之度外,何不再思量思量?”
那人驚愕地轉過頭,怒目圓睜道:“你…!”
随即幾點直抵要處的長針慢慢地刺進皮膚,他連忙繃緊身體,做出些想讓針退出去的徒勞舉動。
“慢着!你想知道什麼?”他終于洩氣道。
針身立即停滞不前。
尚晚青問道:“密道裡的‘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作何解?”
那人流利道:“上中三卦。白兌,紅離、綠震。其中兌震兩卦,為西與東,為驚與傷。兩者皆兇,前者生怪異,後者犯血光。”
“這是二當家叫寨内所有人熟誦的,平日裡我們根本到不了那去。何況這行詩所處之地本就極隐蔽,誤闖之人多難察覺。”
尚晚青細思後道:“為何劫那六個箱子?”
那人冥思苦想最終答道:“不知。”
他沒能答出,詫異地看着尚晚青将紮在他身上的長針收起。
尚晚青心道他并未說謊。似這等隐晦的内部問題,能問出什麼反而存疑。
“這宋管家第一次來聚義寨是什麼時候?至今為止總共來了多少次?”
他一五一十地抖落,“第一次開始…貌似是半年前,今日是第二次。”
至此尚晚青心底稍感窒悶,沉聲問道:“此宋管家可是朔州之王,靖南王府裡的宋管家?”
他開口欲答忽被尚晚青落針制止,隔間傳來人音,夾雜着開門聲。
“宋大人盡可放心,依照吩咐俱已截獲。現正安放在蔽寨庫裡,如有需要,鄙人即刻派人…”
尚晚青判斷出說話之人正是劉吾義。
隻聽另一人道:“不必了。叫我宋管家即可。”
“至于那些東西…你自行處置。”
尚晚青心下微涼,此宋管家正是彼宋管家。
劉吾義恭敬道:“是。”
“最近聽聞靖南王貴體欠佳。您看,這是上好的百年野人參……”
宋管家慢條斯理道:“南王素來貴體金安。倒是劉寨主切忌聽風是雨,當心到頭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劉吾義忙不疊應聲道:“是是…有勞大人,宋管家提醒……”
遙聽室外一陣喧嘩。
“不好了!“門聲大開大合,一卒奪門而進。
劉吾義喝道:“什麼事慌慌張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