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移動速度過快,他的幕籬随風飄落。
白紗在風中翻飛,輕飄飄的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朝玟視線朦胧,與那雙因緊張而瞳孔緊縮的眼睛相對。
風沙停滞,傀儡鬼挨了他十成十的一記重擊,無力再維系幻術,被踢飛後,便嘔出一口黑血,倒地不起。
岑守心伸出手,想要将如箭矢飛速射向朝玟的長釘抓住,卻晚了一秒,生生錯過。
那漆黑的釘子緊貼着朝玟心口的皮肉,似乎下一刻就會貫穿她的心髒。
但到了生死的這一刻,朝玟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她的視線全被岑守心額前的一點紅印攫取,唯一的本能,便是死死的盯着那一枚印記。
岑守心的容貌,和沈修慈是完全不像的,朝玟也不知道之前見鬼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他的骨相柔和,是寫意水墨,淡處有濃烈。
沈修慈則精緻有餘,如工筆雕琢,周正而盛豔,但是兩人的眉心,卻有幾乎一樣的印記。
那是一道豎立的細痕,色澤如血,仿佛昆山九天上熊熊燃燒的鳳凰尾羽,清冷白雪上點燃的一團熾烈火焰。
朝玟曾經也有過一枚這樣的印記,但隻在大婚的當天,剛将鮮血點在額前時,出現過一瞬間。
之後就沉沉的隐沒在她額前,猶如沉重之物沒入水中一般沉入皮肉,印刻在了靈骨之上,成為她和沈修慈之間夫妻關系的的證明和連接。
這是同心印。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同心印沒有消失,也沒有刻入靈骨,而是留在了額前。
不深不淺,猶如浮木。
……
當朝玟的視線終于恢複清晰,她發現自己仍舊完好無損地站着,那顆緻命的釘子緊貼在她的心口,卻再也沒有前進半分。
她的胸口散發出淡淡的月白色光芒,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使得那枚邪釘無法再向前推進。
随後,那釘子從最尖銳的尖端開始,一寸寸地碎裂。
一顆看似普通的石頭在朝玟的心口閃現,還不叫人看清,就又悄然隐沒。
隻是朝玟對這東西很熟悉,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在看見的瞬間,面露恍惚。
昆山靈玉,當初沈修慈用來修補她缺失肋骨的材料。
這東西,竟然跟着她,又到了她現在的身體裡。
岑守心站在她的面前,他也看見了那枚靈玉,朝玟的視線落回他的身上,緊張起來。
這東西是昆侖的至寶,他該不是認出來了吧?
但是這東西太珍貴。一般的是無緣得見的,但是他顯然是親信,見到過也說不好。
岑守心他在朝玟的心口處看了半晌,像是不認得一樣,旋即轉身,來到傀儡鬼的跟前。
傀儡鬼臉色烏青,白眼上翻,看樣子已經斷氣。
朝玟見他沒問,暗自松了一口氣,跟過去探頭道:“他死了嗎?”
“神魂出竅,逃了。”
岑守心說完,撿起落在不遠處的幕籬,也許是覺得已經暴露了真容,他隻是撿起來拿在手裡,沒有戴上。
朝玟一時無言,心中遺憾。
逃了?這種濫殺無辜之輩,死不足惜,逃跑真是便宜他了。
岑守心:“他回去複命,恐會招來更多的魔族。”
“此地不宜久了,也不易再找驿站留宿。”
他将幕籬的白紗在手中折疊整齊,語句稍頓,漆黑的眸子看向朝玟,緩緩道。
“等出了關,便找個臨水的地方停下,再修正一番吧。”
朝玟點點頭表示贊同。
岑守心被魔族忌憚,所到之處必招來魔物攻擊,帶來腥風血雨,對無辜的人來說,是一場無妄之災。
出關後再修整,也正合她意,方才在傀儡鬼殺陣中的戰鬥,也讓她有些累了。
朝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将刺刀又變成青玉墜,戴在耳垂上後,就略顯沉默的去牽馬。
岑守心在她牽馬的時候,離開了一會兒,再出現在驿站門口時,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是朝玟在雜貨鋪置辦的包袱,裡面裝着衣服和幹糧,她放在房間裡,方才逃命顧不上,岑守心還記得,又給她取回來了。
朝玟驚訝伸出手,“謝謝……”
她接過包袱,淡淡讪笑:“還是道君心細,今晚事太多,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岑守心輕輕嗯了一聲,又将他的幕籬遞給朝玟。
“夜風涼,吹了會頭痛,你要駕車,不妨戴上這個。”
朝玟愣住,沒有立刻回應,他語句一頓,又道:“雖不抵什麼,但總比沒有好。”
說完,他便靜靜地凝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