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走兩步,沈修慈就在後面叫住了她。
“朝玟姑娘。”
也許是他的形象在朝玟的心中仰視太久,所以沈修慈隻是叫住她的名字,就讓朝玟立刻停住了步伐。
她緊張地抿着唇,不知道他要對她說什麼。
身後的人不急不徐,步伐沉穩的從背後走到朝玟的面前。
朝玟不得不直視他。
沈修慈發如潑墨,垂幾縷到肩前,額前印記鮮紅,眉眼低垂,帶來一陣新雪的氣息,猶如此人一般的寂冷。
他和以前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别。
離開這麼久,突然和他相見,朝玟忍不住的打量着他。
眉眼的輪廓更清晰了一些,好像清瘦了許多。
是不是因為同心印的事,所以這些天才沒休息好?
他既然下界,蓬萊那邊交代好了嗎?又是不是要為了安撫衆仙主,勞心勞力?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沈修慈叫住她想幹嘛?
朝玟眨了眨眼睛,讓自己從雜亂的思緒中抽離。
她解開昆侖山的陣法來到這裡,還暴露了同心印,他應該有很多疑問吧?
朝玟瞅着他,小心翼翼的笑着問道:“道君還有什麼事嗎?”
沈修慈看着她沾滿鮮血的下颌,漆黑的眼眸投過來的視線,仿佛帶着某種觸感,如同指尖,輕輕掠過她的唇角。
他什麼也沒問,而是輕聲說:“你傷得很重。”
“即便是用丹藥支撐,也撐不了太久,你需要療傷。”
朝玟自己也覺得狼狽,反手左右囫囵将唇角以及下颚的血迹擦了擦:“我知道,多謝道君關心,等我回到靈聞閣,會自己想辦法的。”
他又問:“回哪裡的靈聞閣?”
聲音若清風,不起波瀾,像是随口一問。
朝玟如實答道:“當然是京城咯。”
她這傷筋動骨的,還是回自己的宅子裡養着自在。
朝玟說完,等了一會兒,在心裡嘀咕:她和沈修慈不過隻是雇傭關系,現在……該和她道别了吧?
昆侖事忙,加上他和蓬萊悔婚一事,沈修慈既然已經拿回了失竊之物,應當不會再在人間多做逗留。
尋妻再要緊,也緊不過昆侖的十萬火急,他應當會将尋妻之事暫時擱置,在他心裡,感情總不會是最要緊的。
以朝玟對沈修慈的了解,應當是這樣的。
沈修慈卻說:“靈聞閣的丹藥雖好,但車遙路遠,一時半刻,姑娘恐怕回不去。”
朝玟以為沈修慈隻是客套,繼續道:“不勞道君操心,現在和剛進城時的時間,并沒有相隔太久,想必靈聞閣派來的那個貨郎應該還在,現在去找他再淘幾顆丹藥,路上應急足夠了。”
她急切想要離開,對沈修慈投去一抹淡笑,便繞過他,準備繼續向前走。
沈修慈側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北境魔物肆虐,你如今帶傷在身,不可獨自上路。”
左右推脫不掉,讓朝玟不由得疑惑,不解道:“道君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朝玟脖頸以下,微微凝眉,像是有洞悉之能,細數她的傷處。
“背後一片擦傷,五髒均有損,神智也有輕微的恍惚,是中了幻術的後遺症,拖得久了,恐怕會導緻離魂。”
朝玟雙手抱緊自己,氣惱的後退一步:“你……不許用神識看我!”
沈修慈不動聲色,一直在默默觀察朝玟,發現她擦了唇角,仍皺了皺眉頭,像是忍受不了血迹的髒污,就對她用了一個清潔術。
接着,他仿佛沒聽到朝玟的嗔怒,眼眸又看向她的臉,說:“跟我回昆侖。”
“赤雲駒日行千裡,很快就能回去,定能給你最佳的調治。”
“我回靈聞閣也能治。”朝玟依舊堅持,又道:“我和道君雖經曆生死,卻也隻是萍水相逢,道君何必為我施恩到如此?”
沈修慈又道:“你都說我和你曆經生死,不過是幫你療傷而已,随我回去又有何不可?”
朝玟對于回到昆侖一事滿心抗拒,他的語氣不重,可是朝玟就是覺得他強詞奪理,闆着臉問道。
“道君莫不是還懷疑我?覺得我身份可疑,所以才想要押我回去?”
總沒理由是沈修慈隻看到了她的同心印,就把她認出來了吧?
朝玟抱緊自己,狐疑的看了一眼沈修慈,又收回視線,心中思緒如電,快速地思考。
不可能,同心印并沒有和他的那枚産生任何感應,他的那根像狗一樣的紅繩也沒有認出她,不該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很可能還是因為她破解了昆侖的陣法,坐實了她之前所說,和仙域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那些話,沈修慈也許是覺得她說的都是謊言,所以才想借機把她帶回去,再慢慢審問。
她這麼想着,也這麼問了:“是因為我破解了昆侖的陣法,所以你對我還有懷疑,是嗎?”
沈修慈盯着她看了半晌,垂下眼,很輕的笑了一聲,又看着她:“我不該懷疑你嗎?”
果然是這個原因。
朝玟松了一口氣,慶幸她對沈修慈的了解,竟然一點沒猜錯,又趕緊解釋道。
“我能破解陣法,隻是因為我的夫君是仙域的人,我之前跟着他,所以我也大概知道一些。”
“除此之外,我真的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凡人,一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二沒有和魔物勾結,此身清清白白,嫉惡如仇,若不信,我可再起誓。”
沈修慈看着她堅定又無辜的樣子,說道:“不必,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