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歎了口氣,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不想就算了,我也并非強迫你。”
朝玟的臉上剛剛露出了開心的表情,卻又聽他說:“但你不能就這麼走了。”
朝玟的笑容瞬間凝固:“什麼意思?”
他說:“我的意思是,你若是執意就這樣回京城的話,我和你一起。”
他又将視線從朝玟的臉上轉移,落在她的身上,補充道:“你身上有傷,一個人,不安全。”
“當然,我也可以再發一張千裡記行的返程訂單,酬勞不變。”
“你意下如何?”
……
方離國的氣氛一派甯靜祥和,由于霜瀾城的禍亂處理的及時,還沒有受到魑魅的侵擾。
朝玟氣喘籲籲,在碼頭租船的管事的面前拍了三下桌面,語氣快的像是逃難。
“快快快,快租一輛船給我,要速度快的,現在就走!”
那管事懶散擡眼,看了一眼朝玟又破又爛的衣着,又看向她像是三天沒吃飽飯的慘白的臉色,不急不緩的說:“姑娘去哪兒啊?”
“京城。”
“喲,那挺遠的,這最快的船雖說一天左右就能到,卻是一艘仙舟,價值不菲,姑娘有銀子嗎?”
“錢這不是問題。”
那管事像是覺得朝玟答應得輕快,輕哼了一聲:“你會行船?”
朝玟對他那漫不經心的态度感到幾分愠怒:“會會會,這是我千裡記行的腰牌,能不能别多問了,我真的趕時間,你現在能調給我嗎?不行的話,我找别人去了。”
那管事這才将算盤撥動的快了一點,抱怨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急躁。”
他劈裡啪啦一陣算,給朝玟報了個數。
朝玟如今闊綽了,再加上歸心似箭,看到那個高得離譜的數字,臉色雖然不好看,仍舊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方離國亂定價的毛病,真是需要好好整治一番!
花錢花的不爽,朝玟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不管怎樣,能甩脫沈修慈就是值得的。
朝玟想到沈修慈在蜘蛛洞裡和她說的話,心有餘悸。
他提出要再付報酬一起返程,雖然金錢的誘惑足夠大,但朝玟還是忍痛拒絕了他。
朝玟嘀嘀咕咕的想:一起走?沈修慈和她一起走幹什麼?他在人間又沒有事務,無非就是懷疑她,想要跟着她而已。
朝玟可不敢肯定,她的僞裝能一點破綻都沒有,沈修慈又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她如今擺爛之後,很不喜歡和聰明人相處,不算計别人後,她也懶得想别人是不是算計她,有時候被下套了都察覺不到,得過段時間才能反應過來。
她現在隻想離沈修慈遠遠的,越遠越好。
隻有離得遠了,才能夠避免被卷入書中的是非中。
沈修慈不是走陸路嗎?朝玟就走水路,雖然貴是貴了點,但是可以避免再和沈修慈再碰面,簡直完美。
朝玟在來到船邊之前,都對這一選擇十分滿意,覺得自己明智至極。
但她忘了,這世上除了鈔能力之外,還有一種所有人都無法抗拒的能力,叫權力。
夥計走到船舷邊,立刻收起了先前對朝玟的随意态度,轉而對着一位頭戴幕籬的白衣男子點頭哈腰,他熱絡地介紹道。
“仙君,這便是我家最快的船隻了。您看這船室多麼寬敞,還常焚熏香,好聞的很,要是有閑心啊,船頭還能撫琴,舒适度拉滿,包您滿意,您看如何?”
朝玟:“……”
他剛才對她的态度可不是這樣的,簡直天壤之别。
盡管沈修慈的身影被幕籬遮擋得嚴嚴實實,幾乎看不到任何面貌,但朝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她郁悶道:“這船是我先要租的。”
那夥計說:“不好意思了姑娘,這位仙君從昆侖殿來,有要事要辦,您體諒一下,要不您再等一會兒,下一輛船馬上就回來了。”
“……不必了,我不坐船了。”
既然沈修慈已經來了,那她不走這水路就是了。
道路千萬條,她還愁回不去嗎?
然而,沈修慈卻出聲叫住了她。
他聲線清冷道:“總歸是都要去京城,不如就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一個照應。”
朝玟立刻笑着拒絕:“不妥不妥,小女子瑣事頗多,方才這夥計也說,您有要事要辦,我就不叨擾仙君了。”
她說完,轉身伸手,筆直地攤開手掌,也換了一副模樣,瞪着那夥計:“退錢!”
這錢給出去容易,再想讓人家從口袋裡吐出來可就難了。
那夥計居然換了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幫着沈修慈勸:“既然仙君都發話了,顯然是不介意姑娘同行,要不……這樣吧,本店提供一些補償,姑娘就與這位仙君一同返回,我們隻收取一半的費用。”
朝玟不為所動:“你既然知道這位仙君出自昆侖殿,還敢在他的面前玩這些小把戲?這本來就是你們的失誤,沒得商量,立刻退錢。”
那夥計聽到朝玟的話,突然就害怕了,也不敢再放肆。
本以為是個嬌滴滴的小丫頭,沒想到卻是個油鹽不進的硬茬,也的确是怕買賣做到頭,隻好無奈道:“好好好,那姑娘你就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找管事的把錢給你。”
朝玟站在原地等,左等右等等不來人,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環顧整個碼頭,除了她和船上靜立的沈修慈,哪裡還有那船販的身影?
那兩人早已卷着錢款逃之夭夭,鬼影都看不着了。
朝玟氣的七竅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