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些柴火回到山洞,玉濁剛坐下,影子裡的“藤蔓”就跑了出來,順着他的身體往上爬,勾着他的手指,躺在他掌心讓他摸了摸。
“你要吃果子嗎?”,玉濁問着,從儲物戒裡拿出一顆遞出,“藤蔓”自是不會吃東西的,它僅僅是纏繞把玩着。
夢懸是有意識的,可他并不能說話,做過多的表達,肉身消散後,他選擇了寄居在這“藤蔓”裡。這縷靈魂的力量要比一個月前強上許多,随着時間推移,夢懸會重新修練出人形。
隻是不知還要等多久……
玉濁看着不遠的火堆,貼着那“藤蔓”蹭了蹭,習慣的把他護在心口。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每一日都像是無比漫長。
玉濁回了趟宗門,也回了趟魔淵,在他所熟悉的地方待了待。他在院子裡看到了生長出來的花,無論是魔淵還是玉清峰,院落都開滿了藍色的花蕊,一簇緊挨着一簇。
魔淵一戰後,六門與魔界間保持着一種沉默的平衡,互不打擾,相安無事。沒有沖突,也沒有戰争,宛若恢複到了從前的安甯盛世。
雙方沉寂,直到不久後,器物宗内滅了一盞魂燈,玉雪亭消失,仙門徹底落于劣勢,又偷偷忙碌了起來。
仙魔的對立從古至今,有魔便有人除魔,這是恒古不變的,從不會有永日的安甯。在魔淵玉濁擋下過三次,三次過後,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但這場沖突并沒迎來開端,因夢懸消失,魔族沒有大的動作,他們僅僅加固了邊境結界,阻礙着修士進入。
拿起筆又放下,想要寫下一封信,信紙上卻是空白一片。
玉濁合上那封信紙,手抵着唇咳嗽了幾聲。入夜後,山洞外時不時刮過一陣冷風,白日裡淋了雨,現下就更覺得冷。
實在不知要寫些什麼,他将信紙換成了書籍,攏了攏身後披着的衣物。
“藤蔓”牽住了他的手,玉濁輕輕捏了捏,他翻着書頁,“藤蔓”繞在他的手腕上,顯得有些煩躁,纏的力量要比往日略重些。
“不舒服嗎?”,他的視線被他吸引。
現在的夢懸隻是一根“藤蔓”,玉濁不能判斷他是好還是壞。
指尖喚出靈力觸碰,那“藤蔓”卻躲了過去,玉濁咳了兩聲,擰了擰眉,在想辦法猜測他要表達什麼。
溝通無效,夢懸“握”住了那支他剛才放下的筆,書頁上,出現一個扭曲變形的字體,或許不能稱為字,它更像是墨水融于一灘,胡亂塗畫出來的。
玉濁仔細看了看,更多是猜想,将整件事從前到後都想了一遍。
從他回到山洞開始,夢懸就有些異常。
“你要我休息嗎?”
那筆“啪”的一聲掉在了石桌上,“藤蔓”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
大抵是白日淋了雨……他又一直咳嗽。
玉濁扶着桌沿站起,身形恍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發燙。
是真需要休息了,玉濁想着,他來靈月山脈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生病。
一場風寒,睡醒多半就能好。
他添了新的柴火,在床鋪躺下,其實并沒感覺到有多冷,相反,他還覺得很熱。困倦的睡去,那根在他心口護着的“藤蔓”,小心的探出,費力的扯着他身側的毯子。
一根“藤蔓”的力量怎會這麼弱?
他既提不起筆,也拉不動一床毯子,能做的隻是從影子裡探出,纏繞在師尊的身上。他的力量太弱了,弱的什麼都做不了,就連這人受了風寒,也隻能在旁看着。
要快些修成人形,快些回到人的身邊……
夢懸廢了全身的力氣,半個時辰後,才将毯子搭在了人身上,“藤蔓”癱軟着,顯得有氣無力,須臾後,他探着身子貼近了人的額頭,感知着他的體溫。
額間很燙,溫度比之前升高了些。
“藤蔓”往外而去,夢懸想找到水源,縱然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還是下意識的想去做。
沒能跑出多遠,他被抓了回來。
玉濁攥着他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夢懸往外掙紮,那隻手就漸漸握緊。睡夢中的人貼近他親了親,小聲嘀咕了句聽話。
夢懸出不去,困在他的手心,隔着衣物能聽到那顆心髒的跳動。
“師尊……”,像這般無數次的開口,他知曉人是聽不見的。
為何是一支“藤蔓”呢?
他在人影子裡留下的退路,讓他隻能寄居于這支“藤蔓”。可夢懸不想做弱小無力的“藤蔓”,修練之路要花去數年,他卻無時無刻都想抱住他。
燃燒着的火堆下的影子扭曲着發生了變化,從“藤蔓”變成了一隻狼的身形,再幻化為了一個人。
一道人影坐在了床邊。
隔日一早,玉濁醒來時,就見手裡的“藤蔓”不知所蹤。原本他每日都握在手心,每日一醒來就能看見的“藤蔓”,沒有在他的身邊。
他下意識的去尋找,忽略了額頭上敷着的錦帕,還有四處的藥味,直到他聽到不遠傳來道委屈崩潰的低泣聲。
那是一道熟悉的背影。
“夢懸、”,他走了過去。
夢懸蹲在地上面着石壁,“師尊,我現在好奇怪。”
“嗯?”
玉濁蹲下身,眼中喜悅,還是耐心的開口問道:“哪裡奇怪?”
“渾身都軟趴趴的。”,夢懸側過頭,熟悉的臉龐眼眶紅紅的,他甩了甩手臂,那就像是一條變了形的“藤蔓”,有幾分滑稽。
“是……有些軟趴趴的。”
“師尊是不是不喜歡……”
玉濁搖頭,貼近他的臉親了親,“喜歡的。”
“無論是一根“藤蔓”,還是一隻狼,或者是現在的你,我都喜歡。”
觸碰着他的臉頰,感受着真實的他,玉濁補充道:“我好想你。”
夢懸:“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