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宴齊道:“這是江南常縣縣令之妹,也是錦陽郡雲水首富喬家的大小姐,擅算術經營。這些日子随我一同探案,立下汗馬功勞。”
喬雪頌還是第一次見宮裡的公公,好奇多看了兩眼,見這人眼底深沉,面上表情十分像有三分誇張,心知是個厲害角色,便規規矩矩作閨房淑女狀,“民女喬氏見過李公公。”
李常德不似宮裡尋常太監踩高捧低,轉悠着目光看似溫和的看了喬雪頌好幾眼,不着痕迹又從鐘宴齊身上略過,那三分誇張去了兩分,誇贊道:“既有鐘大人這般誇獎,喬姑娘也是個不俗之人,姑娘家擅長算數可也是有些艱難,老奴這廂也是開眼了。”
他誇得真心實意,鐘宴齊心裡悄咪咪地樂,讓李常德安排馬車,待到鳳仙凼事畢之後,便和喬雪頌一同入京,為其讨陛下封賞。
喬雪頌乍一聽,“為我讨封賞作什麼?”
李常德見二人交談恍若無人,轉身帶着另一份聖旨進了江南王府,轉身一刻神色收斂,颦着眉眸中暗色湧動,又回到了宮中那喜怒不形于色,自掌宮廷勢力的大太監模樣。
門外,鐘宴齊看喬雪頌這樣子以為她仍很抵觸,解釋道;“從錦陽郡到江南郡,哪一樁案子你沒出力,你在這謙虛作甚?”
“倒不是因為這個......”喬雪頌揉揉眉心,有些話被堵在喉嚨間難以啟齒,她硬是哽了半天,哽到鐘宴齊都意識到不對。
他一手支在馬車上一邊瞅她,“你還有什麼顧及隻需要跟我講。”
喬雪頌心裡猛地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她閉了閉眼,深知此刻已經是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時機,否則等到了京都,一切都闆上釘釘,在問起這人恐怕就要以默認為說辭意圖拐騙自己。
她想了想,糾結半晌,嘴唇卻好似被黏住了一樣。
她破罐子破摔,張口欲言,那話轉了個彎,又成了别的:“我的意思是,若是去了京都,還會遇到其他人嗎?”
“當然了?”鐘宴齊掰着手指頭數,早幾個月他就想好了帶喬雪頌去京都要去什麼地方,“龍躍書院後面的龍躍山是個好地方,還有馬上入秋的秋蟹宴,一般都是由我母親來辦,還有皇宮裡的賞花會,這些都是好玩的地方......”
什麼賞花宴,什麼秋蟹宴,什麼龍躍山,這人到底懂不懂啊,誰想去那些地方,她問的明明是.......
無名火竄上來,喬雪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哎!我還沒說完呢!”鐘宴齊急忙跟上,一把攥住少女的手腕,細嫩柔滑的膚感盈了滿手,滑膩地握都握不住一般,男人粗糙的手掌與之相貼,觸電式的從此處傳遍四肢百骸,福至心靈——
“喬雪頌!”
少女停住腳步,心思敏銳地從他聲音中聽出了什麼。
砰——砰——
砰——砰——
砰砰!
“我,我的意思是......”鐘宴齊緊緊盯着她,“你......你去京都應該會見到我母親,她,她很和藹,會舉辦秋蟹,然後也會碰到皇後娘娘,她是我舅母,雖然看起來可能不好接近,但是實際上是個很好的人,還有,還有我外祖母,就是皇太後。你别怕,她們都很疼我的.......我.......”
鐘宴齊掐了自己一下,他到底在說什麼。
砰,砰,砰——
魂魄都好像飛到了天外,明明魂不守舍,卻怎麼将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清楚得她好像能想象出鐘宴齊再說這些話的時候的緊張的神情,凸起的血管和因為心跳加速汩汩血液流動聲。
此刻兩隻相接的手已經要松不松,鐘宴齊微微圈着她的手腕,害怕一松手那一點牽絆就這麼斷開,卻在目光向下時驚訝的發現那細瘦的手臂自覺貼着自己的掌心。
一種名為希望的快樂在他胸腔中爆發開。
“你是不是應該問我點什麼?”喬雪頌緩緩道。
“噢,對,我想問你,我問你,問你——”鐘宴齊握緊她的手腕。
“你喜歡我嗎?”
他眼神中期盼之色幾乎能将任何一個回望之人灼傷,但可惜那個他最希望回望之人并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沮喪般漸漸低下了頭。
忽然,一抹溫暖覆上手背,他驚詫擡頭,看見少女轉身那一眼,才枯萎的心田再度迎來春暖花開。
砰砰!
手上的那圈粗糙的熱度将所有夢幻拉入現實,身後喘息聲提醒她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請——這已經是,第三次告白了。
她也應該面對自己的内心了,喬雪頌想。
那一聲聲響徹耳畔的跳動聲從始至終便從未停歇,不知從何時起,便帶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席卷了她的整個人生。
危險信号預警,是心動的聲音。
鐘宴齊喜出望外,一把回握喬雪頌的手,看少女面露不滿,吓得又放開,“怎麼了,怎麼了?我是不是捏痛你了!”
他自己都害怕起來,小心翼翼提起喬雪頌的手檢查。
“沒有。”喬雪頌臉上的嫣紅之色還沒消,眼角含俏。故作鎮定,瞪了鐘宴齊一眼,嘟囔抱怨,“你的表白一直都好現代。”
“有,有嗎?”鐘宴齊撓撓頭,“好好好,以後,以後肯定不現代。”
喬雪頌沒眼看,攥着笑成一朵花似的鐘宴齊回客棧,臉上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笑意。
真是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