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過後,置于案桌上的三疊書信被封存于書房暗格中不見天日,或許終有一日能重現于世人面前。
長公主眸色晦暗莫測,眉尾極為隐晦地輕微抖動一下,濃密睫毛微垂映在茶水中現出扇形倒影,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輕輕吹了口氣,吹出杯中圈圈波紋。
喬雪頌亦剛從驚詫間回過神來,一擡眼卻間長公主微來得及收斂的莫測打量,心裡突然升起不是滋味的滋味。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可長公主所說之事若真是當年真相,倒也無甚可懷疑。
“常水縣現麻沸藥,本宮收到消息的第二日便進宮秉明聖上,一開始還真沒别的意思,可沒想到真将背後之人炸出來了。”
她前腳剛從宮中出來,後腳二皇子就被禁足,聖上這愛子之心令人發指,甘願讓這渾水繼續就這麼混着,也想要保二皇子。
那次醫院是這樣,這次麻沸藥又是這樣。
“所以二皇子是和貴妃的聯絡的中間人?”喬雪頌方才便懂了長公主的意思,如今這般商量倒更像是确定後續應當如何使得才好,“貴妃聯絡上二皇子,就是想要那麻沸藥?”
長公主,笑了聲,“那麻沸藥千金難換,從醫院出來到江南郡期間每一道關卡落下的都是難以想象的油水。”
“老二與禮部被剮了一道,從聖上手中全須全尾走出已是不易,他現在手頭可缺錢得很呢。”
身處京都,又在醫院安插眼線,二皇子想要掙錢有一百種方式,又恰好貴妃來聯絡他,何樂而不為?
“殿下,你說二皇子他知不知道貴妃所求是為江南王謀反?”喬雪頌疑惑。
“他最好是不知道。”長公主冷哼一聲,“不過母後答應的條件便是不讓二皇子牽涉進去,知不知道都不影響結果。”
看長公主咬牙切齒,喬雪頌一時疑惑,這位曾經與貴妃娘娘閨蜜情深的公主殿下到底是因為什麼仇什麼怨,才決裂至此。
這般想着,她也這麼問了。
長公主臉上神色收斂,卻是罕見沉思,良久,她歎了口氣。
“無甚仇怨,隻是看不慣她的一些做法罷了。”她淡淡道:“為着一己之私,将所有人拉下深淵,何至于此。”
“或許本宮早該清楚,在她代替薛绮雲嫁進皇宮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是本宮曾經認識的那位薛家小姐了。”
又是一聲悠長歎息,喬雪頌雖未經曆,但看長公主這般神情,卻好似能感同身受。好生寬慰一會兒,長公主公主面色才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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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中,鐘宴齊先行一步早已等待許久,看喬雪頌回來巴巴地望着她,輕聲斥責:“你怎麼能答應祖母這個條件,說什麼不再回京都,這怎麼能行!”
他委屈巴巴的,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與喬雪頌天各一方,死生不負想見的場景,眼眶霎那間就紅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我們才在一起多久……雪頌……我不要……”
他都想好了,要是皇祖母真把喬雪頌趕出京都,他也去陪她回錦陽郡,大不了帶着母親父親一同前去。
反正他也看過了,錦陽郡山青水秀是個養老玩樂的好地方,比這京都一到冬季就黑壓壓烏雲密布的天氣好了不知多少。
“好了好了,我這麼說自然是有我的法子。”喬雪頌哄小孩子似的,邊哄邊拍,還要注意着被碰到他受傷背部。
鐘宴齊愣愣看着她,下意識想爬起來,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病号,手腳一動便痛得渾身發軟,低抵哀叫一聲又趴回了床上。
“什麼辦法?”鐘宴齊滿眼都是有榮與焉,一派輕松,那還能見方才殿上硬剛太後的剛冷嚴肅。
他就知道這種小事怎麼能難倒喬雪頌。
喬雪頌從他眼神中讀懂他想什麼,無語抿了抿唇,輕輕推了一下。
“快說快說。”鐘宴齊催促,他靈光一閃,“可是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
“是。”喬雪頌揉了揉臉頰正色将所聞道出。
聽聞替嫁一事時,鐘宴齊如她當時一般目瞪口呆,喃喃道:“我還說這種事情是你們女孩子看的小說裡面有的,沒想到竟然……”
藝術源自生活,驚天八卦竟在我身邊。
“怪不得……”鐘宴齊也突然想起一事,“怪不得昔日薛家與江南掌鹽鐵等生意,是名副其實的皇商,可後來朝中新頒政令收回了薛家的權利,這些财權這才歸順了江南王。”
“可這些年聖上也算是器重江南王,賞賜之類沒少給,難不成他不知道這其中隐情?”
這倒是從未想過的方向。
皇帝禦極天下,這種一查便查得到的小事,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