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啪嗒”一下,正面朝上摔在沙發裡,蔣小花擡起眼睫,尤芷闆着臉站在她面前,相視數秒,誰都沒有說話。
片刻,她先一步有了動作,頭頂傳來沒有人情味的聲音:“從今天開始,你的賬号歸公司管。”
蔣小花當即斂下眼睫。
屏幕顯示界面正是她自己的微博主頁,半個小時前轉發了一條微博,評論——「?這活動正規嗎」
此微博是中國音樂百鷹獎的入圍提名名單,聽米梨提起時,她便忙不疊地三步并作兩步,回到化妝間在包包裡翻找手機,劃拉屏幕兩下,目光蓦然停住了。
“中國音樂百鷹獎”新晉音樂人獎,迪笛。
在當今社會,“抄襲”這個詞并不敏感,但是一不小心沾上怎麼都會惹來或多或少的風言風語,從而千夫所指。可偏偏隻要作品擁有受衆群體,抄襲與否,撇開事實不說,便能蒙蔽雙眼覺得無傷大雅,甚至不當作一回事,永遠隻留下原作者在原地悲憤。
抄襲者如陰溝裡的老鼠,搶了王冠還當起山大王。
蔣小花大膽開麥質問這個獎項是否公平公正,也引來不少網民圍觀,和營銷号的加入,當場熱搜詞條直接沖上前三位。
然後,她曾被質疑的抄襲一事再次翻出來,成為口舌之争的主人公。
她伸手鎖屏,撅着嘴說:“合同上沒有一條清晰寫明社交媒體賬号必須交給公司管理,我做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尤芷沉聲說:“你不交出來,真以為公司沒有辦法嗎?”
“我才不管這麼多。”
“那隻是一份提名名單,就算迪笛得獎了,但是現在你沒有證據證實她抄襲你,貿然用自己的賬号抨擊“百鷹獎”聲譽和賽制,這跟自己捅自己一刀有什麼區别。”
“當然有,說不定有黑幕呢,或許迪笛給主辦方塞錢了。”
“這也不是你在網上大放厥詞的理由,别忘了,你被指抄襲這件事剛告一段落,就上一秒轉發微博,下一秒這件事又被翻炒出來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有争議有質疑你都隻能交給律師處理,即使迪笛入選提名名單也好,拿獎也好,首先是和你沒關系的,其次指名道姓,豈不是趕着給她送熱度。”
蔣小花猛然擡頭,一隻手拿起手機,另一隻手指着屏幕裡的入選名單海報。
怒不可遏地說:“憑什麼抄襲我的鋼琴曲,拿獎是她?”
黑夜沉沉,天邊挂着一輪皎月,明亮且清透,怎麼會有烏雲密布将她籠罩着,慢慢地壓下來,胸口被一點點擠壓,好像氧氣不足一樣的呼吸。
她看着尤芷電話不斷,抿了抿唇,其實想過經紀公司可能受到牽連,并且她也高估自己承受的能力,能夠迂回處理,為什麼非要把他人拖下水?
到底是經曆過輿論毒打的人,有時候變通未嘗不是生存法則,但也證明了她的做法是錯誤的。
輿論發酵又一次把她推上新的高度。
尤芷挂斷電話,便說:“走廊那會兒工作人員隻看到你們都摔倒了,我知道一些小動作你不屑去做,但還是想聽你親口說。”
蔣小花撇撇嘴:“我推她幹嘛,摔一跤我不疼啊。”
尤芷邊點頭邊歎氣:“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熱搜體質?”
蔣小花眨了眨眼睛:“髒東西非要沾過來,我有什麼辦法。”
尤芷低頭瞥了一眼手機,又響了,随口一說:“好像找了委托律師之後,解決事情都跟不上你制造爛攤子的速度,你們倆該不會有仇吧?”
蔣小花怔愣了一下,沒應聲。
這會兒尤芷不在意她的回答,叫團隊的人盡量把熱搜壓下去,随後把她送回樓下,叮囑她兩句話,又要趕回公司開緊急會議。
目送車尾燈融入夜色中,蔣小花沒有聽話的回家,而是往街道的方向去了。
誰願意頻繁上熱搜?
她的職業本身不屬于娛樂圈範疇,正常來說在音樂創作和表演上作出的貢獻,讓大衆熟知也是身上的才華與成就,更何況活動範圍隻限于演奏鋼琴和創作音樂。
而現在她倒是占據了娛樂圈一席之地的話題人物,真的莫名其妙。
愈演愈烈的一灘渾水。
近乎于受害者要退讓的程度……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她一手提着裙子,漫無目的在昏黃的路燈下行走着,另一隻手握住的手機正在一個頻率震動。
随意瞥了一眼,一串陌生的數字号碼,也注意到下方的地理位置。
英國,倫敦。
蔣小花一接通直接開口:“打錯了。”
“蔣小姐。”
疏離的聲音飄到耳邊,下意識僵住了她,嘴比反應還要快,然後她說:“你打電話過來是不是也要罵我?”
電話那頭似乎愣了一下,态度如一,語氣平靜無波地開口:“我隻是來提醒你,錄音輔證這條路不要再嘗試,等法院受理案件通知書送到被告手上,我相信狗急會跳牆,所以你别給機會被告見縫插針。”
“……知道了,是我誤會你了。”
“你這個态度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但凡做事情能穩重一回,也不用想腦子到底撇哪去了。”
蔣小花沉默半響,所受的委屈一點點積累湧上來,張嘴,上唇輕輕粘住了下唇瓣,說:“我……,你說完了?那再見。”
她垂眸,望着界面從挂斷電話到黑屏,不覺得曲易池會安慰人,隻是為了案子才來找她,然而這一通電話過後,整個人好像陷進某種無法言喻的困境而無路可走。
但其實又不應該會這樣。
*
此時,相隔8800公裡的美國。
曲易池看了一眼被挂斷的通話,随即皺了一下眉。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禮貌?還再見?
狀态不對吧。
寬敞明亮的高級套房外,高樓林立,燈光閃爍如繁星點點,倒映着江面波光粼粼。
他轉身,長腿一邁走向辦公桌,剛要擱下手機便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