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月下美人,不看白不看。顔狗姜嶼夏從善如流,“謝謝。”
“不客氣。”那人很自然地接過,眼裡似乎有潋滟笑意。暖色光線從立式路燈的複古制式燈具中逸散,灑落在他的暗紅球衣上。
這人帥而自知的禍水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就當觀察帥哥樣本,不吃虧。姜嶼夏饒有興味,也蹲下,“我也來。”
“好巧啊,今晚……”她埋頭整理,安靜等對方說完,卻沒聽到下文。
怎麼話說一半不說了?
她擡眸,不讓話頭落下,“是啊同學,好巧,又見面了。”
“你是、管院的嗎?”
套情報?這個我也會。她摩拳擦掌,“嗯,但我其實已經大三了,這次是幫朋友的忙。你是負責人麼?”
“算是吧,我也是過來幫忙。我是物院的,也大三。”
“物院?今晚不是管院迎新麼。”
“有些流程上的事項需要校學生會負責,所以被派過來了。”
“哦。”她紮緊袋口,漂亮話張口就來,“辦得好棒啊!效果真的很好,我現在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在觀衆席上看全程。”
唐黎說她在忙着畫圖,十一點之後有空,姜嶼夏不着急這個,着急的是浴園可能要關了,得趕回去洗澡。
“謝謝啊,我先走了。”
對方卻沒動。她困惑地擡頭看他,對方比自己高出将近一個頭。
高挑挺拔的男生氣定神閑,遊刃有餘,“我們這邊也有負責攝像和宣傳,全部的視頻剪輯應該第二天就能完成,到時候我發給你吧?你要是想看的話。”
這時拒絕就說不過去了,她沒有遲疑,搶過台詞,非常上道,“真的可以嗎,太感謝了。唔……方便的話可以加一個聯系方式麼?”
水到渠成。她坐在宿舍樓梯間台階上等唐黎的時候,望向窗外,見天幕高遠而浩渺,夜色仿佛不斷往外潑灑的墨汁。
如果其他事情也這樣水到渠成就好了,比如暗戀對象的心思不再不可捉摸。
“學姐!麻煩你了。”唐黎推開應急防盜門。淡青色睡衣套裝,襯得她修長如竹,頭發梳成馬尾,臉小巧精緻,卻很蒼白。
姜嶼夏感覺她快哭了,張開雙臂,“抱抱抱抱,不哭不哭。”
“學姐應該很忙吧。”
“是啊,保研、出國、競賽、考試、評比,要是保不到P大我還想去考,破釜沉舟嘛。不過還是能擠出時間來的,不然弦就繃斷了。”
“抱歉啊。”
“這什麼話?好啦,說起來,你和他約的明晚麼?”
唐黎坐到姜嶼夏身邊,兩人并肩望着窗外,大理石台階寒意緩慢侵入皮膚。
女孩将半張臉埋進臂彎裡,聲音悶悶的,“學姐,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明晚你可以陪我去嗎?”
“嗯。在哪?”明天是周六,原本和安珞一約了晚餐,但姜嶼夏覺得助人為大。之前很多次她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冷靜理性的女孩,會明知對方是渣男仍然甘心跳火坑呢?齊子策其人,總結起來便是:換女友如流水,這是安珞一情報網裡的消息;擅長甜言蜜語,這是從和唐黎的數次聊天中歸納出來的。
“骊爾頓酒店。”
“……”姜嶼夏瞠目結舌。齊子策其人,再補充一條:一擲千金不眨眼。“在我的理解中,你們是要談判?”
唐黎點頭。
淩晨一點半,姜嶼夏躺在床上,宿舍裡安安靜靜的,門已經反鎖上,室友應該已經睡着了。藍色曠野頭像被頂到聊天框最前面,因為出現了新的對話。
“這次托福隻有103,還得再刷分。你雅思怎麼樣了?”對方語氣很無奈。
“7.0,我也得繼續刷,真讓人火大。”姜嶼夏答。
兩個人偶爾分享生活,她日複一日在生活喘息的間隙去期待新的消息,可似乎從來沒有更多進展,一直都是平平淡淡,這讓人很氣惱。互道晚安後,她擁着被子入睡,好像抱着輕柔雲朵。昏沉困意襲來前,與暗戀對象初見時的場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第二天傍晚,骊爾頓酒店,高層行政酒廊。
侍應生在前面領路,套裝纖塵不染,沒有一絲褶皺。造型繁複的枝形吊燈垂落于天花闆,将人的影子映在羊毛地毯以及實木地闆上,姜嶼夏垂目望着自己的影子變大變小,若有所思。
她整個白天都紮在計量經濟學裡,掐準時間出發時,看到鏡子裡一身毫無攻擊性的溫柔打扮,皺着眉匆匆折返回宿舍,換上一身黑。
黑色啞光泡泡紗長裙、黑色瑪麗珍漆皮鞋、黑色鑽石項鍊、黑色手包。唯一不同的顔色在于耳墜,水晶光澤猶如兩枚銀色子彈。
有種參加渣男追悼會的高冷範。
對比起來,唐黎一身小香風套裝素淨雅緻,像安靜的青竹。
轉過一道回廊,餐桌邊已坐了兩個人。
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男生站起來,他有着一頭精心打理過的深栗色短發。這位閃閃發光的孔雀露出令人挑不出錯的完美笑容,對唐黎說:“坐這邊吧。”而後目光轉過來,“嗨,随意坐。”
另一個男生松弛地靠坐在沙發上,聞聲放下手機,慢悠悠起身,溫和一笑。
他整個人都很低調,氣場卻隐隐壓過孔雀,讓人無法忽視。
不過姜嶼夏現在覺得有些無措以及荒誕,因為這人她認識。剛認識,叫什麼來着?昨天加完好友之後她給了備注,但心裡其他事情太多,這個名字仿佛蜻蜓點水而過、了無痕迹。
算了,她決定裝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