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姜嶼夏疑惑。
“是去吃晚飯麼?”江林晚沒有問答,自顧自問。
姜嶼夏不知道對方追上來想做什麼,越過江林晚往後面望。距離建院主樓已有五十多米,剛才碰面的其他人都不在。
“你在找什麼?”江林晚愣住。
姜嶼夏收回視線:“怎麼隻有你一個人。我掉了什麼東西嗎?”
江林晚皺眉,沒跟上對方思路,索性直截了當:“我想說,要是你是去吃晚飯的話,不如一起,剛好順路。”
“這樣啊,抱歉抱歉,我和唐黎約了晚飯,太不巧了。”拒絕的話條件反射脫口而出。
姜嶼夏最近着急忙慌,用忙碌來減輕壓力,一邊刷績點,一邊準備GRE和雅思,一邊改簡曆投實習,一邊全網搜集全套考研複習資料,就為了能有三個及以上的選擇,活活折騰成了熱鍋上嗷嗷叫的螞蟻。今晚她準備草草吃完飯,就去泡自習室肝赫爾的衍生品教材。
江林晚沉默了片刻,選了一個委婉的方式:“我剛才看到她了,好像還在忙。”
姜嶼夏吞吞吐吐:“所以她、她讓我等一下。”
江林晚覺得有些棘手。他一直以來形成的思維慣性是:發出邀約,随後對方接受。這種簡易路徑曆經了太多次檢驗,久而久之,他似乎無意識地認定,這種時候目的一定會順利達成。然而對方似乎一直在和自己保持距離。
“你是不是有些怕我?”江林晚試探性地問。
姜嶼夏頓時懂了。
拒絕的意味過于明顯,可能會戳傷别人,所以得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于是瘋狂找補:“沒有沒有完全沒有!哎其實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有點……總之見諒啊。”姜嶼夏豪氣幹雲,“去哪兒?走。”
學校西門外有一家中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視野很好,能看到一片綠意蔥茏與湖水波光。
“他們家的招牌菜真不錯。”姜嶼夏大快朵頤。
這一層都坐滿了,不過并不喧鬧,室内播放着節奏舒緩的粵語老歌。
江林晚笑:“我也覺得。”
大一下學期,一次校級學術會議。
江林晚毫不慌亂地做完報告,從千人禮堂中央的台面上走下來,面容沉靜。
場務同學沖江林晚打招呼,他謙和地回禮,露出不會出錯的标準笑容。剛入學,便有很多人認識他。這種場景無法帶來任何新鮮的感覺,沒有驚喜、沒有偏誤,是十多年生活中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禮堂外的長廊上很安靜,皮鞋踩在大理石光滑的表面上,發出克制的沉穩聲響。眼下是一抹深藍色,這條領帶的顔色無端令他聯想到星空。
江林晚在思考大會後還要繼續進行的實驗項目,視線浮在虛空中,沿着既定路線往前走。
轉角處,眼睫下方陡然閃出一道暗影。
腳背突然一陣疼痛,随後是一道清麗聲線:“抱歉啊同學。”
江林晚安靜地站着,沒什麼表情。眼前女生慢慢昂頭,入目是一雙極明亮的眼睛。他很少見到這樣明亮的眼睛,看久了仿佛會被刺痛,就像張目望着太陽。
見對方沒有反應,女生繼續道:“抱歉啊,我走路太着急了。”
“沒事。”江林晚側身往一旁讓了讓,示意女生先走。
女生點點頭,笑容真摯。
江林晚沉默不語,女孩身後留下一段淡淡的玫瑰香調,是夜晚和草木的感覺。黑色長裙似乎有閃亮金線内嵌其間,由大理石面反射的燈光映襯,猶如一片繁星點點的夜空。
女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在思考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決定。
江林晚返回了會場。
滿座的禮堂裡,他很輕易地捕捉到了那道黑色的影子。女生貓腰走到了座位前排,把懷裡的文件交給座位上的人,而後垂頭說話。
幾道視線向他投來,江林晚後撤幾步,躲進暗影,倚在牆邊。
報告之後的分享環節設置有觀衆提問。江林晚低頭掃了眼時間,還算早,再多待會兒應該并不會贻誤事情,便靠牆往前排走。禮堂中的唯一光源是中央台面上的亮麗暖色燈光。
女生積極舉手,如願得到了發言機會。話筒由工作人員遞來,相機鏡頭也環繞而至。
“謝謝。”擴音器中微微失真的人聲仍然清麗,不疾不徐,“剛才的報告中,前輩曾展示過本科生階段對于股票關注度變量的相關回歸分析,我是管理學院的大一新生,我想了解前輩在研究課題的選擇方面,對于我們這樣的本科生有什麼經驗分享以及建議呢?非常感謝。”
視線越過半排座位,他看見女生已經坐下,微昂着頭。台面上的光映出半邊小巧的側臉,蜷曲長發繞在耳後。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一條新的來電通知。江林晚轉身匆匆離開。
第二天的學校新聞有昨晚的報告,江林晚飛快劃動屏幕,找到女生發言的那段活動流程。報告圖文并茂,他一眼看到了昨晚見到的人。
握着話筒的女孩唇齒微張,神情專注,眼睛明亮。
漂亮,溫和,不過似乎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冷冽。
手指懸停在照片上方,而後落下去,輕輕靠在發梢一側,幾秒之後,手機屏幕彈出一則操作選項。江林晚将指尖滑到“存儲到相冊”象牙白色的框裡。
姜嶼夏旁若無人地吃飯,姿态禮貌規矩,卻流露着恣意。見江林晚沉默,她索性專心緻志對付滿滿一桌的美食。
“你好!”姜嶼夏對服務生打招呼,“麻煩再續一份果汁。”
江林晚後來打聽到這個女生的名字和學院班級,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應該是好奇吧。後來在迎新晚會的演職名單上看到這個名字,他承認自己的确有些驚喜和開心。
姜嶼夏将鹹蛋黃焗茶樹菇從小山吃成了平地,擦了擦嘴,開始八卦:“你認識裴亦麼?”
江林晚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