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
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公司大樓前。立交橋上車燈相連,仿佛無窮無盡不斷延展的亮色絲線。
“明天可以好好放松下,今晚早點休息。下周一還是八點半在樓下集合,一起過去。”帶教老師簡單囑咐,背着電腦包匆匆上樓。
姜嶼夏把原本接近兩周才能幹完的活硬生生壓縮到一周,全部31家子公司的流水資料都裝訂成冊,堆滿了辦公室的儲藏角落。帶教老師有些驚訝,說下周來了他再稍微看看。
同車的實習生小瑤問她去哪兒,見不順路,也離開了。
另一個正式員工打完電話,搖下駕駛座的車窗,沖姜嶼夏揮手,“住得遠嗎?我送你。”
“不麻煩啦,謝謝賀老師。”姜嶼夏已迅速将組裡的人認全。
“沒事的,我這會兒也不趕時間。”
“大概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姜嶼夏很有禮貌,“我準備中途順道去買點東西。”
“行,周一見。”
姜嶼夏等大家都離開,才解鎖屏幕,聊天框裡是聯系看房的租客。她隻有周天有時間可以帶看房,已經安排好時間的租客有四五撥,從上午排到下午,擠占掉絕大部分白天的空閑時間。
随便吃了晚餐,回家後又收拾了一遍屋子,睡意昏沉,她躺倒到床上隻想睡覺。
臨睡前望了眼天花闆的吊燈,又看了眼灑滿月光的陽台,上周剛搬來時熱火朝天裡裡外外消殺滅菌做清潔的場景突然浮現。
書桌上鋪好買來的楓葉刺繡桌布,花瓶裡插着一束粉色玫瑰花,花瓣邊緣卷起一層枯焦的紋路,過了一周還沒有全部凋落。墨綠恐龍的尾巴在矮凳邊沿耷拉着,床頭櫃上放着整整齊齊一排小玩偶。
姜嶼夏突然想起了什麼,掀開被子起身。
從衣櫃旁拖出一瓶還未開封的飲用水,接了一小壺,跑到陽台,給六盆多肉小盆栽挨個澆上水。
水珠在葉片上凝聚成球,仿佛一些晶瑩的大顆鑽石,裡面倒映出自己的眼睛。
“學姐你放假了麼?後天有同學聚會,我想去買件衣服,陪我逛逛吧。”手機屏幕上彈出唐黎的消息。
太陽像顆化開的水煮蛋,雲彩飄在其間,扯出輕紗般的光暈。一日晴好,晚霞漫天,明天應該也是一個好天氣。
“感覺這個位置滿不錯。你合同隻有兩個月诶,時間能長點嗎?我可以長租。”女生問。
“這個需要和房東談哈,我把她聯系方式給你?”
姜嶼夏突然覺得房産中介也不是好做的工作。一整天的溝通讓她幾乎失語,送走了所有租客後一句話也不想說。
溫了杯熱牛奶,蜷縮在藤椅上,她終于有精力回複唐黎。“我還在實習嗚嗚,除夕前才能回來。”
外賣到了,姜嶼夏趿着毛絨拖鞋下樓去取。
“好吧,那我再看看。學姐不要太累了啊。”唐黎說。
确實很累,頭一次發現溝通交流竟然比打小黑工還累!算了,沒比較性,不同的累法。
拎着外賣準備上樓,她又折返,準備去小區外面的街道上轉轉,買一塊小餐布。
姜嶼夏邊走邊和唐黎吐槽轉租。“一點都不順利,大家好像各有各的顧慮……雖然我看不出來哪有問題。都像我這樣,看對眼了直接定下來多好啊!”
“我覺得你總這樣,早晚得踩坑栽跟頭。做決定當然需要考慮很多嘛!”唐黎反駁。
“你詛咒我?”姜嶼夏發過去一個生氣的小狗臉。
“沒有啦,是善意的提醒,綜合比價、多留心眼。”唐黎辯解。
姜嶼夏抱着餐布包裝紙慢騰騰往回走,肚皮早就癟了。
已經過了飯點,住戶很多去了附近街心公園散步,樓下沒停什麼外賣摩托,隻有零星幾個人進出。
困意襲來,姜嶼夏想着吃完飯就先睡會兒,再起來整理工作資料。
“喵。”草叢裡傳來一聲很輕的貓叫。
姜嶼夏正在兜裡摸門禁卡,頓住腳步,退後幾米,循着聲源望去。
“榴蓮糖?”草葉裡探出的橘黃色小腦袋頗為熟悉。
“你怎麼在這?”姜嶼夏四下打量,看了眼一樓緊閉的玻璃防盜門,又問,“不會偷偷溜出來回不去了吧……”
橘貓伸出爪子,撥開灌木叢甩了甩毛,朝她走過來。
姜嶼夏想了想,把外賣盒子勾在無名指上,拆開牛皮包裝紙,蹲下身。
橘貓乖順地趴在牛皮紙上,被她單手托在身前。
“别動别動,千萬别撓,不然疫苗找你家報銷。”姜嶼夏覺得頭疼,“還真是信任人,被拐跑了都不知道,幸好我善良。心怎麼這麼大啊?壞習慣跟誰學的……”
走到二樓,橘貓耳朵支棱起來,動了動。姜嶼夏立馬住嘴,小心翼翼放它下來。
“自己的路自己走,剛才抱你是圖方便。”姜嶼夏如釋重負,一邊碎碎念,一邊把抱貓的包裝紙卷好。待會兒得去洗手洗胳膊洗衣服,潔癖又犯了。
又刷開一道門禁,橘貓跟在身後鑽進了走廊。
姜嶼夏去對面敲門,半分鐘後有人開門。
“小姑娘找誰啊?”老爺爺身量挺高,捂着嘴連連咳嗽。
“是這樣的,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了您家的貓,帶它上來了。”姜嶼夏側身讓出路。橘貓就地滾了一圈,前爪搭在門口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