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經?我也要念經?”穆厘瞪圓雙眼。
“自然,道觀上下都得念經,你不入道觀,每日念經兩刻鐘即可。”道淵理所當然地說:“念經有助于修身養性,有助于你下山采買時保持平常心。”
穆厘不知道下山采買為什麼要保持平常心,等他下了山,與一群采買的大叔大娘人擠人搶菜才知道,保持平常心多麼難!
道士服都差點沒保住。
等他好不容易把菜買齊,牽着驢回程,發現時間不多了,再不回去,“道”字輩的道士上下都沒得吃。
但是這頭驢是真犟,死命抽都不願意跑,他都做好了跑步上山的準備,誰知這頭驢沒做好準備,還在慢悠悠地走着。
穆厘在山路上跟一頭驢鬥智鬥勇,後邊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再飛馳而去,隻留下一屁股煙。
看看自家這頭驢,再看看别人家的馬。
這下給穆厘氣得,差點厥過去。
終于拖着犟驢回到道觀,忽然發現方才那輛馬車也在,穆厘往馬車那邊看了兩眼,馬車圍了一圈的道士,他同寝室的“三道”也在。
這陣仗有點誇張,穆厘沒忍住又往那邊瞅了幾眼,可惜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到底是什麼大人物駕臨。
他看的時間有點久,那邊道淵發現他在看,連忙揮手讓他進去,就這麼一瞬間,穆厘似乎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白衣身影。
書呆子?
等他想再看仔細些的時候又被人擋住了。
道淵又揮了揮手,穆厘朝他點點頭,沒再繼續看,拉着驢從側門進去。
驢車綁在後廚的院子裡,之後的事兒就用不到他了,穆厘想到剛剛看見的白衣身影,有點想去正殿看看是不是林以玖,結果剛到那邊又遇到來找他的道淵。
道淵說:“我忘了你不知道念經的上善殿在哪,我今天帶你去,下次你自行過去即可。”
穆厘跟着他過去,去上善殿要路過正殿,正殿似乎在舉行什麼儀式,香燒出來的煙就跟要羽化登仙似的,隔得遠,穆厘也看不清那邊有什麼人。
“今天正殿有儀式?”穆厘問。
道淵說:“對,近段時間,觀裡每日都要舉行祈祿儀式,這家居士不喜歡閑人圍觀,無事需避開些。”
穆厘又往那邊看了一眼,沒發現熟悉的身影,說不上是可惜還是什麼,他轉頭跟上道淵。
也不知道林以玖有沒有拿到信,拿到信之後有沒有看懂他寫了什麼。
往後幾天,穆厘也沒再見過那個白衣身影,他下山采買時抽時間去了一趟望月書坊,得知林以玖已經拿走了信,懸着的心放下後,又忍不住想林以玖看到信後會不會來道觀。
晚飯吃完,觀裡敲鐘,按例,全觀道士都得回房休息,但今天有點不一樣。
穆厘和“三道”回房,剛坐下,就發現他們三人壓根沒有休息的意思,道淵還去書架上找書,看樣子要繼續去念經。
“你們這是?”
道巳換好了行頭,聞言笑說:“從今日起,晚上也會舉行祈祿,我們三個都得過去學習,厘哥不想去可以不去,要想去也可以去看看。”
穆厘一愣,“那戶居士不避諱了?”
“晚上無需避諱。”道明接過道淵丢過來的書,低頭翻了兩下,又擡頭沖穆厘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要不要去?晚上挺有意思的。”
晚上看這些儀式,确實有意思。
特别是看到道觀裡的天師穿着紫紫黃黃紅紅藍藍的衣服,有的道士手裡拿着木牌,有的拿着香,像“道”字輩入門晚一些的道士拿的都是經書,一群道士在正殿門口又蹦又跳,時不時唱幾句聽不懂的經文,前頭的天師一念,身後的道士也跟着念。
唱跳道士天團念完一段經文,跟着燒一把香,三支三支插入東西南北中五個方向的香爐裡。
穆厘看得目瞪口呆,這陣勢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見,白天看到時場面雖大但可能是青天白日的關系,感覺并沒有多震驚,但是這種儀式換作了晚上,就特别有一種介于毛骨悚然和得道成仙之間的微妙感覺。
趁着念完經文的空隙,道明偷偷跟穆厘說:“有意思吧?”
穆厘張着嘴緩緩點頭,“……确實。”
“到了最後一天,更有意思。”道明看向最前頭,笑了一下。
“你們每個月都要這樣?”
道明一臉“你是不是瘋了”的表情看着他,“這種儀式要是每個月都有,道觀裡的道士都得還俗去。”
道淵解釋說:“這種儀式挺多,隻是這麼大型的不多,三年前曾有一場,今年一場,若是順利的話,怕是明年會有兩場。”
穆厘愣了一下,“順利的話?什麼意思?”
道明朝前面揚了一下巴,“要是這位林秀才九月揭榜中了舉人,明年必定會參加春闱,春闱順利的話,再去參加殿試,這可不就是兩場麼?”
林秀才?
穆厘猛地轉頭,正殿正前方,一襲白衣,站姿端正,身形修長,果然是林以玖。
與穆厘認識的那個乖巧的林以玖不同,此時的林以玖獨自一人站在正殿中央,周圍站着一圈圍着他跳來跳去的道士,而他專注地看着手中那三柱香,面容冷淡,彷佛眼前這場陣勢浩大的儀式與他無關。
有意思的儀式,有意思的書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