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不熟悉地形環境,又不能在有燭火的照明下行走,隻能隐于黑暗中,慢慢摸着牆走。
黑暗中方向不易辨認,他腦中模拟了一下地形,然後拼一拼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林以玖的院子。
許是今夜運氣不錯,還真叫他找到了林以玖所在的院子,院子是真的偏,穆厘甚至懷疑已經偏到了别人家去了。
此時院子裡遠遠站着兩人,穆厘費勁眼力看去,辨認出了一人是林管家,另一人正是他今晚的目的——林以玖。
有人在,穆厘不敢妄動,隔得遠,他也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他隻好躲在牆角陰暗處,靜靜等待。
林管家:“少爺,您這幾日的文章,我明日便送到書院請夫子批閱,若夫子有回複,今夜我便送來。”
林以玖無所謂地點點頭,似乎送不送去給夫子批閱他都不當回事兒。
林管家見狀,有心勸道:“少爺,您也别怪老爺不讓您出門,您摘得解元,老爺心中高興,可您這手傷得不是時候,叫外人看了,林家面上也無光啊。”
“還有那穆公子,老爺不讓您與穆公子往來,是為了您好呀,少爺出身尊貴,不懂下人的心思,有些人就看準了少爺心地好,想攀龍附鳳呢。”
“是嗎?”林以玖這時來了些興趣,他攏了攏衣裳,頗有意味地說:“那林管家又是什麼心思?”
“少、少爺!”林管家惶恐道:“小人一心為了老爺和少爺,絕無半點私心啊少爺!”
“那今日書坊夥計上門送書之事,為何擅自主張?”
“少爺不曾吩咐買書之事,那夥計定是送錯了。”
林以玖仔細盯着林管家:“原來送錯了?我道是因為書中夾了信呢。”
林管家微怔,随即說:“小人都不曾打開書,怎知書中有信?若是有信,那更不是少爺的書了,少爺何曾與人寫過信呀。”
林以玖沒有放過林管家那一瞬間的慌亂,随口一詐,便知那本書有蹊跷。
往常就算他沒有和林管家說過買書一事,但隻要是書坊夥計送來的書,林管家都不會回拒,僅有這一次不同。
“也對。”林以玖笑了笑,說:“夜深了,林管家下去吧。”
林管家偷偷擡頭看了林以玖一眼,林以玖無甚表情地看着他,他心中一凜,立即低下頭說:“是,少爺。”
林管家走後,林以玖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沒等他想清楚,不遠牆角處傳來動靜,他猛地轉頭,眯着眼盯着那一處。
須臾間,他忽而全身放松下來,勾了勾嘴角,靠在門框處等着來人現身。
那一顆暗紅的腦袋現形時,林以玖已經不會再被吓一跳,而是站在門口饒有興緻地看着來人一邊往院子裡跑,一邊往院子門口張望。
跑兩步,回頭看一下,跑兩步,又轉頭看一下。
這般偷雞摸狗的行為,真是難為他了。
林以玖憋着笑看了半天,忍不住喊了一句,“院外沒人。”
穆厘弓着的背一下定住了,他直起身,叫道:“哇靠!沒人你不早說!”
“誰?誰在院子裡?”
剛說完沒人,結果院外就立馬傳來聲音,剛直起身的穆厘再一次定住,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貓身躲進一旁的柱子後面,然後用殺死人的眼神譴責林以玖謊報軍情。
林以玖沒被偷摸來的穆厘吓一跳,倒是被這個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一跳。他朝穆厘的方向揮揮手,示意他躲好,然後快走幾步來到院子中間,把要進院子的林管家攔住。
“林管家還有何事?”
“方才我聽聞少爺院子裡有動靜,特意過來瞧瞧。”林管家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他看向林以玖,說:“少爺沒事吧?”
林以玖說:“沒事,林管家聽岔了,方才是我睡不着,在院子裡背書罷了。”
躲在一旁的穆厘都忍不住給他這個現編的理由點個贊。
大晚上不睡覺在院子裡背書,還有誰能比你勤奮啊?
你不拿解元誰拿解元?
幸好林以玖是個學霸,這樣聽起來很離譜的理由也能被說服。
林管家聞此,不再多問,他說:“少爺,小的有一事方才忘了禀報,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說明日回鄉擺喜宴慶祝少爺摘得解元。”
回鄉擺喜宴的事,父親從沒提起過,明天出發的事情,現在才叫人傳話?
其中原因林以玖心知肚明,但還想問一句,“還有呢?”
林管家不敢擡頭,猶豫着說:“老爺說少爺受了傷,舟車不便,所以——”
“不用我去?”林以玖接上他的話。
林管家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猶豫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
回鄉擺喜宴,結果最該到場的人沒到,也不知道這喜宴擺來做什麼。
受傷?這點傷又不是不能動了。
林以玖都不記得他多久沒回過鄉了,三歲?還是五歲?自從被丢進書院,他就不被允許回鄉,他母親的墳長什麼樣,他都沒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