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就這麼站在院子裡不說話，林以玖站着也沒動。

待到周圍的聲音漸漸靜下來，林父回過身，一臉平靜地看着林以玖，“傷好了？”

林以玖說：“明天拆闆。”

“好。”林父說完，便不再開口，背着手，在原地來回溜達。

這時附近有一孩子哭聲響起，繼而是其母的罵聲，沒過一會，周圍的吵鬧聲全部落下，院子重新回歸寂靜。

過了一會，有一人從外面匆匆跑進來，站在林以玖的身後。

林以玖轉過身，是林父護院的領隊。

領隊拱手道：“老爺，小的回來了。”

林父終于停下腳步，擡眼看了林以玖一眼，林以玖面不改色，林父轉頭看向領隊，手指一擡，“說。”

領隊說：“少爺兩日前午時一刻出門，先是去了一趟書院，找了夫子看文章，之後便一直在書院呆到傍晚歸。昨日未出門，今日午時三刻出門，去了……望月書坊。”

林父皺着眉，問：“之後呢？”

“之後……”領隊拱手又行了個禮，“那書坊夥計說，少爺一直在書坊内看書，從未離開，方才天晚了才走。”

林父聽完，揮了揮手，那名領隊退下後，他來回又走了幾步，才轉頭看向林以玖，問他：“回鄉之前，我叮囑過你什麼？”

林以玖說：“不要瞎跑。”

林父點點頭，說：“原來你知道。”

“我以為，”林以玖面色從容地說：“書院和書坊，不在瞎跑的範圍内。”

林父沉聲說：“我不讓你瞎跑，是為了讓你好好養傷，你跑去書院書坊，那叫好好養傷嗎？我這是關心你！”

“嗯。”

往常，林父最喜歡林以玖的低眉順眼，但此刻，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他甚至希望林以玖能給多一點回應，但轉念一想，說多了，怕都是些不入耳的話，還不如現在的順從來得順眼。

林父緩和了語氣，道：“既然傷好了，明日拆了闆就回書院念書。”

“是。”林以玖這時才認真看向他的父親，道：“父親舟車勞頓，不如今夜就在府裡住？”

林父說：“不了，生意上有些事要處理，以後得空再說吧。林管家——”

說到這，他突然看了林以玖一眼，似乎在觀察林以玖的神情，林以玖神色坦然，好似他說什麼都全盤接受的模樣。

林父沒停頓多久，随後便繼續說下去，“林管家這幾日先留你府上，照顧你安心念書。”

“嗯。”

事情說完，林父就不再久留，沖林以玖擺擺手，說：“行了，回房歇着吧。”

林以玖回到自己的房間，背着手把門關上，他在原地愣了會兒神，然後往後靠在門上，閉着眼等渾身緊繃的肌肉一塊一塊松懈下來。

許久，他睜開眼看着黑暗中那一排排書架子，長長地舒了口氣。

父親提前回來，着實在他意料之外，但幸好，他出的這兩趟門，都留了後手，才不至于慌了手腳。

隻是沒想到父親會留下林管家盯着他，以前受傷都不曾如此緊張過，而現在，他對于父親對春闱的重視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道觀裡的活兒幹到了最後一天，在穆厘下山前，同住“道一院”的道士們拿出紅布條，讓穆厘在上面寫下心願。

寫好的紅布條被挂到了院子裡那棵大樹上，和諸多道友的心願放在一起，随風飄揚。

挂完紅布條，道淵又拿出一張新的符，塞到一個小香囊裡，遞給穆厘，“那日下山的符是祝願你成功，這個符呢，是保你平安，走镖比别的事情危險許多，往後行事多小心。”

穆厘拿着香囊上下看了看，香囊是深藍色的，底下還有一個藍色的小穗子，和他頭上的穗子是一個顔色，小小一個，很精巧。

“多謝各位師兄。”

一大清早拜别了道觀，穆厘背着他那個背簍，走路下山。

他那個背簍被“四道”塞了許多東西進去，有經書，有他穿過的那兩套道士服，甚至有如意木雕。

他來時，背簍隻裝了一半，走時，卻是一個背簍都不夠裝。

背簍很重，重到穆厘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

在道觀呆久了，起床的時間也早，等他到了镖局，辰時剛過。

穆厘剛要進去，就聽到有人在後面叫了他一聲，他回過頭，正是孫哥。

孫哥一手拿着兩個紙袋，一手攥着兩個雞蛋，大刀闊斧地往這邊走，要是忽略他嘴角那一塊傷口，看起來倒是挺潇灑。

穆厘一看就有點想樂，“孫哥你跟人打架了？”

“嗯。”孫哥還真的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紙袋和雞蛋都給穆厘一份，又說了一句，“跟你小二哥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