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着林以玖,目光如細絲,讓躺着的林以玖突然睜開了眼,心有所覺,林以玖偏頭看過來,平靜的雙眸頓時起了波瀾。
有意外,還有擔憂。
林以玖朝他父親那邊看了一眼,他父親正和夫子們了解事情經過,沒空搭理他這邊,他松口氣,趁着大夫給他治傷的間隙,林以玖淺笑着朝穆厘那邊微微搖了搖頭。
穆厘猶豫着點頭,他不想讓林以玖分心,治傷最要緊,他擡手朝林以玖打了個安心的手勢。
他們這動作做得隐蔽,旁人都忙着看外面官差審訊,隻有一人站在人群裡,沒有錯過他們隐秘的動作。
就在這時,棚子外有四個人被官差壓了進來,棚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齊聚一處,讓進來的四人吓得頓時跪倒在地。
“夫子!這箭不是我射的!”
穆厘一看,還是熟人,果然是以往欺負林以玖的那四個人,張淞易,還有三個一直不知道名字隻記得樣貌的人。
猴臉哥和馬臉哥痛哭道:“夫子明鑒啊!我們隻是狩獵,哪裡敢傷人!”
章夫子怒斥道:“閉嘴!是不是你們,自有衙門裡的大人評斷。”
“從查到的箭矢來看,上面的名号的确是這四人的。”官差把查到的箭矢放在衆人中間,“狩獵之前,也确實有人瞧見這位張秀才朝林舉人射了一箭,不過那時隻是射到了地上,并未傷及林舉人。”
官差的話讓嚎啕痛哭的四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他們急着要辯解,磕頭時,章夫子突然站出來,指着張淞易腰間的錢袋,問道:“你這錢袋,哪裡來的?”
章夫子問得突兀,衆人不理解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但是站他旁邊教書畫的夫子一恍然,也跟着問:“我看着甚是眼熟,這不是以玖的錢袋麼?怎麼到了你的身上?”
張淞易聞言,手腳慌亂地想要把錢袋捂起來,目光躲閃不敢直視夫子,支吾道:“這、這……這是我娘買的……”
書畫夫子橫眉一瞪,指着張淞易怒道:“胡說!此圖樣是以玖親手所畫,我拿圖樣到蘭逸繡坊想要訂制一個,那繡坊都不曾答應,怎麼就成了你娘買的了?”
“……是他輸給我!”張淞易半起身,指着林以玖說:“他與我打賭,輸給我的!不信你問他!”
“方才還說是你娘買的,現下又成了以玖輸給你的?”章夫子搖着頭,狠聲道:“滿口謊言!謊話連篇!你身為秀才當以身作則,行大義守名節,怎可做這般害人之事?”
聽到這,衆人都明了張淞易等人所行,棚子裡頓時一片嘩然。
林知嶽說:“我常聽聞小兒在書院備受欺淩,月月要給同窗上繳錢财,才得以安心念書,夫子們可是不知?”
“怎麼還有此事?”夫子們更是震驚,書院内雖說摩擦常有,但都是在學識交流時學子們意見相左才會有摩擦,這種敲詐勒索之事書院裡從未有過。
章夫子轉頭問林以玖,“可是真的?”林以玖沒有點頭,但是也沒有否認,章夫子痛心道:“此事你怎麼不同我們說?此等事情,你一說,便會有人替你做主!”
林以玖臉上一副糾結猶豫的模樣,他擡眼看了他父親一眼,沒有作聲。
穆厘猛然想起了在道觀時,不小心偷聽到的對話,同一時間,穆厘也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林知嶽,想聽聽這位父親到底在想什麼。
林知嶽當然知道林以玖不說的原因,是因為他,是他讓林以玖安心念書,被勒索就拿錢了事,但這時他又不能說緣由,不然就會被所有人痛斥他作為一個父親的不作為。
思及此,他隻好站出來說:“這些人都是慣犯,隻怕說了會引來更大的禍事,即使不說,今日也引來了殺身之禍,可見從前不說出來是對的,不然玖兒哪還有安心念書的機會?”
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衆人閑說幾句就罷了,可穆厘聽得火“噌”一下冒起。
要不是這是林以玖他爹,他都想一拳捶過去。
這說的什麼屁話!
全是狡辯!
穆厘看回林以玖的目光裡,那股怒氣還未消散,林以玖愣了一下,随即彎了彎眼眸,他的阿厘心疼他了。
衆人不關心林知嶽說了什麼,最關心的還是如何處置張淞易四人,官差讓人把四人壓回衙門,之後如何處置,就等衙門裡的大人審訊過後才知結果。
四人一走,看診的大夫也把林以玖傷口的結果告知了衆人。
“無大礙,需靜養。”大夫把拔出來的箭頭放到白布巾上,“不過這陣子,手應當不能使力了。”
不能使力?穆厘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不能使力是什麼意思,就聽到林知嶽破聲喊了句:“不能使力!那春闱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