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神态各異,夫子們也擔心傷勢影響了林以玖在春闱的發揮,春闱每三年一次,錯過了這次就得等三年,先前為了能一路考,夫子們壓了林以玖好幾年,要是再等三年,也不知之後會是什麼情形。
穆厘擔心林以玖會因為這個而失落,但他看過去,發現林以玖很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也是,興許林以玖中了那一箭開始,他就清楚這個結果是必然的。
“離春闱還有些日子,到那時應當能使力了。”大夫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不過……”
林知嶽急問道:“不過什麼?”
大夫猶豫了一會,說道:“不過也許會有些影響,畢竟春闱要考三場,時間長,這中間手如何,就不好斷言了,隻看公子造化罷。”
造化如何,好與不好都很難說,興許到時手痛考不上,或是考上了,但名次靠後,這兩種結果都不是林知嶽想要的。
“可有什麼法子?多少酬金都沒問題!”
大夫搖了搖頭說:“再好的傷藥都需要時間,這世間沒有那種一撒就能痊愈的神藥,不過林老爺也不用過多擔憂,我們會盡全力為林公子治傷的。”
這種話,林知嶽一聽就知道是慣用的安撫話語,他心裡不滿,連帶着臉上也不好看。
大夫也沒管林知嶽臉色如何,隻說林以玖的傷還得下山去治,夫子們立即安排小厮去擡人。
這場狩獵比試因意外中斷,學子們都陸續被遣散回家,外面圍觀的百姓還有一部分沒走,各個等着看受傷的人是誰。
好不容易棚子裡出來人了,發現出來的是夫子,而後才是受了傷的學子,那病弱的學子躺在躺椅上,本就白皙的膚色變得尤為蒼白,盡管此人雙眸緊閉,但從面容也能看出此人長相極佳。
百姓們正感慨此人的好容貌,誰知擔架後方突然撞出來一個人,那人手忙腳亂地不知要扶哪裡,手一撐就撐到了擔架上,擔架猛地往旁邊一歪,躺在躺椅上的小公子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忽然從後面閃出一道黑影,雙手一攬就将那小公子牢牢抱在懷裡。
這一幕出現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林以玖你撞哪了?疼不疼?又出血了?大夫!大夫呢?快過來看看!”穆厘抱着人不敢動,焦急地轉頭去找大夫。
摔下來的那一刻,林以玖的肩撞到了一旁的小厮,剛止住的傷口又開始流血,隻是白衣本就被染得通紅,此時出了血倒是沒那麼明顯。
林以玖暗中抓了一下穆厘的手,低聲道:“不疼,阿厘别着急。”
“不疼!”穆厘瞪着他,拔高了音量,“你這又出血了!大夫呢!”
他吼的那一聲讓衆人終于回了神,大夫扛着藥箱小跑過來,穆厘小心翼翼地把林以玖放回躺椅上,單膝跪在一旁抓着林以玖的血衣,那隻手微微發抖,雙眼一直盯着大夫的動作。
他這般焦急的模樣落在衆人眼裡,都覺得有些不對,站在一旁的林知嶽更是覺得可疑。
這就是林以玖口中的“不待見”?
林知嶽那一瞬間眯起的雙眼充滿了審視。
林以玖頂着他父親的眼神拍了拍穆厘發抖的手,壓着聲音說:“别慌。”
盯着的目光更強烈了。
穆厘也意識到了停在他們身上的那一道如實體般的目光,頓時手都不抖了。
大夫給林以玖止血,方才撞翻了林以玖的陳北辭連忙爬過來,急道:“對不起對不起,剛剛人多,都怪我、我不小心……”
林以玖蹙起眉看過去,隻聽陳北辭彷佛松了口氣般補了一句:“不過我知道隻要有厘哥在,以玖就肯定不會摔……”
這話,讓本就不對勁的氣氛變得更奇怪。
林以玖朝單齊玉遞了個眼神,随後開口道:“陳公子撞糊塗了——”
話未說完,林知嶽走過來,語氣不明地問道:“陳公子這是何意?”
陳北辭像是吃了一驚,腦袋左右亂轉,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讓林知嶽疑心更甚。
什麼叫隻要穆厘在,他兒子就不會摔?
林知嶽黑着臉想要質問林以玖,單齊玉見勢不對,連忙過來拉着穆厘的肩說:“這意思是說穆厘功夫好,見有人摔了定能第一時間救起,穆厘是我們虎頭镖局的镖師,他功夫和我爹不相上下,這點實力還是有的。陳公子你說對不對啊?”
單齊玉穿着書院的衣衫,笑起來像個惡霸,夫子們都習慣了他這種笑容,陳北辭和他沒多接觸過,當下覺得後背一涼,後退了兩步,“對……對,是的,厘哥功夫确實好……”
林知嶽的眼神在陳北辭身上溜了一圈,沒看出什麼端倪,但是心中的疑慮還在,“那我怎麼聽說穆镖師不待見玖兒?如今瞧着情形,穆镖師比我這個當爹的還緊張。”
穆厘張嘴正要說話,單齊玉單手壓了一下他的肩膀,穆厘閉上了嘴,單齊玉說:“穆厘和林兄先前有些間隙,還是我從中說和才讓他們冰釋前嫌呢。是吧林兄?你可得好好謝我。”
林以玖極有禮貌地笑了笑,道:“是。多謝單兄。”
林知嶽一聽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敢情他之前的努力都被這小子搞毀了?看向單齊玉的眼神頓時多了幾片刀子。
單齊玉似乎是誤會了林知嶽眼神的意思,他摸了摸寸頭,笑說:“林老爺不必謝我,林兄多個朋友平日裡也不孤單嘛是不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