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中。
“苟大戶,噗。”面對如此清純直白不做作的自我介紹,齊聞道笑出了聲,“真是稀奇的名字。”
祁遇不願搭理這個怪人,可對方偏偏上趕着騷擾他:“诶,你剛說有家室,那嫂子漂不漂亮啊?其實我也可以加入這個家的。”
“啊,那你就要失望了。我老婆五年前和人跑了,偏生那個黃毛還說得一口甜言蜜語,哄得人死心塌地。幸好老天有眼,把那橫刀奪妻的家夥給收走了。”祁遇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着他。
“兄弟不容易啊,沒想過再找個?”齊聞道看着漁場主鼓成小包的被子,手癢得想去戳戳,但最後還是被理智阻攔了。
“唔…不找了,困。”從上個副本開始,這種疲憊的狀态就如影随形,沒有薄荷糖的日子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文藝青年斂去了輕佻的神色,眼睫微垂。回應他的是對面清淺的呼吸聲——苟大戶似乎已經睡着了。
“一個仿生人從實驗室裡逃出來,他拙劣地模仿着人類的語言、習性,試圖融入這個社會。唯有情感無法複刻,可他卻偏偏幸運地遇到了指引者——脾氣很壞、性格臭屁的小男孩,至少見面第一印象是這樣的。和所有老套的劇情一樣,成年後,他們順理成章地相愛了。”
“喂…”齊聞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習慣性地想用胳膊肘拱拱對方,卻發現酒店配的是雙床房。好吧,也許還有秘聞的原因,總之他無法随心所欲地上下其手了。
“你這混蛋還是老樣子,懶得聽人說話。”他想扯扯苟大戶的被角,轉頭一看,這人居然把自己嚴嚴實實裹成了墨西哥卷餅,好像生怕他來個夜襲似的。
心裡的那點旖旎情思瞬間碎成了渣渣,他又好氣又好笑,“我應當沒有那麼龌龊不堪吧……”
“您何錯之有?是這黑心的家夥目不識珠。”金色的小蛇順勢從祁遇的領口爬出,沖齊聞道露出了一個谄媚的笑容:“[天使]大人,他不止懶得聽您說話,還時常克扣我的夥食,這樁樁件件加起來……嘶、嘶,依我看将他就地處置了也不為過。”
“處置我的人?俄爾普斯,你準備怎麼做,嗯?”齊聞道依舊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但小蛇卻像見了修羅厲鬼似的,慌忙鑽進了床底,堪堪露出半個腦袋。
“今天先放過你,下不為例。要是敢洩露我的身份……”
金蛇将頭搖成了撥浪鼓,再三保證:“打死我都不說。”一雙豆豆眼差點當場落淚。祂聽說過[天使]稱号的由來,不同于世俗印象中的仁慈悲憫,這位可是物理意義上的超度衆生,诠釋了什麼叫做:絕對的力量面前人人平等。雖說鬼怪對上他有保命的手段,但挨兩巴掌總是難免的。
天啟四騎士的秘聞目前隻現世了一個,然而見識過“瘟疫”的人都下落不明,他們背後的“柱”也元氣大傷。俄爾普斯對這個秘聞頗為好奇,曾試圖撬開祂們的嘴。可誰知那些家夥都默契地緘口不言,就好像已經有人狠狠敲打過祂們一番。
直到親眼确認對面陷入熟睡,小蛇才顫顫巍巍地爬上床——太好了,又多活了一天。
………………
“行之不會真的打死你的,他隻是嘴上說說。”小金蛇縮回了被窩,一擡頭發現祁遇正一錯不錯地盯着祂,黑白分明的眼珠閃爍着微光。
“你沒睡?”
“嗯,我裝的。”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
“一直。”——短短的兩個字就好像催命符,無情擊碎了祂最後的僥幸。
俄爾普斯瞬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祂已經想好全身鱗片被拔光、被串成燒烤的悲慘下場了。不,也許更可怕。[天使]會燒起滾燙的油鍋,将祂裹上面包糠炸至兩面金黃,再用叉子和刀慢條斯理地切成小塊咀嚼………
“你怎麼在抖,是冷了嗎?其實比起我這個克扣夥食的黑心家夥,你更喜歡他一點吧。”
“也是,行之一向溫柔善良,對誰都很好,從小時候起就常有人故意欺負他。偏偏他又瞞着不說,每每被我發現了才坦白。”
溫柔?善良?被欺負?他大概是完全沒把[天使]的光輝戰績聽進去,換位戰裡對[魔王]動手的那幾個主謀全部失蹤,他們所屬公會的其他成員被搞得神經衰弱,凄凄惶惶如同喪家之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呵呵。37度的嘴居然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自己和祁遇之間肯定有一個瘋了,要不然就是這個世界瘋了,俄爾普斯心道。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
“自我介紹的時候就懷疑了,之後你的反應更加讓我堅定了猜想。”
“所以我隻是你們扮演遊戲中的一環嗎?尊重下神明啊喂!”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小蛇靜悄悄地碎掉了。
………………
翌日清晨。
“诶嘿嘿,魚湯來喽!”滿臉褶子的酒店老闆端上了當地的特産名物,乳白色的濃稠汁液鎖住了鲳魚的鮮香,每一口都是人間的極緻享受。八盅湯,正好在座一人一份。
祁遇定定地看着光滑如鏡的湯面,那裡并沒有倒映出他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的面孔——她正瘋狂地抓撓着脖子上的皮肉,人體組織一绺绺掉落,直到氣管被抓破她也沒有停下。最後,她跳到了海裡,翻湧的浪潮吞沒了她。
那個女人就是是苟大戶的妻子,而他所看到的似乎就是她生前的影像。和上一局裡看到幻像時的情況一樣,他的口鼻又開始流血了,幸運的是這回獲得了更多的信息。
他壓抑着喉間的腥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去了血痕。應該……沒有人看見吧?
鐵鏽味?不,不對,是血腥味。齊聞道用視線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祁遇泛紅的唇角上。
昨天使用的物品他都有提前查驗過,其他人也完全沒有近身祁遇的機會,也就是說,是今天新出現的某個東西造成了祁遇的異狀。……魚湯?店老闆?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一個有趣的想法浮上心頭。倘若莉莉絲在場,大概會帶着身邊全班人馬退避三舍,然後再對着蝴蝶們胡亂輸出一氣:“副會又發瘋了,你們作為跟寵的能不能稍微管管!”
………………
“昨天入住時倒沒見這老頭出來,奇了個怪……”女主播用勺子攪了攪湯水,沒看出什麼明堂,但她仍舊心存疑慮,“誰知道他有沒有故意往裡面加小料。”
“哎呦,您冤枉我了,昨晚我專門為大家準備食材去了。魚類喜歡夜間活動,白天可不好抓。”
“老闆這麼辛苦,怎麼沒給自己做一碗?”小情侶中的男生發了話。
“寶寶說得對,老闆沒的吃也太可憐了,要不把咱們的分給他吧。”女生也在旁附和道,“好不好嘛?”她親昵地挽着男友的胳膊,俨然一副熱戀中的少女情态。
“這哪能呢,各位是遠道而來的貴客,自然要享用金貴之物。我區區一老朽……”
“尊老愛幼,你老你先喝。”李四直言不諱道。他身旁的張三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頂着大黑眼圈一臉恍惚,似乎昨晚遭受了什麼重創。
[鲳魚美味,但不能貪多,每人每天限額一條]——傳統守則第二條中說得很明确,不能貪多,而問題是誰也不知道老闆每份放了多少魚。喝了魚湯,一旦之後再出現不得不吃魚的情況就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