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不是說了在副本裡别叫我真名的嗎?”她生氣地将火神的分身揉成一團,“你這個不如路燈花的家夥。”
“路燈花是誰?”被她任意搓扁揉圓的家夥突然發出了警覺的三連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某六字遊戲裡的一種植物,作用是照明驅霧。”
他們再次繞過了絞肉機,金大牙看着重演過數十遍的場景,心中的疑窦到達了頂峰。明明已經大幅度驅散了蝴蝶鱗粉的幹擾,為什麼還是沒能走出去呢?
履條上的魚半死不活地躺着,嘴巴張張合合。不知是不是幻覺的影響,金大牙看到它們逐漸長出了人的唇和牙齒,正在聲嘶力竭地哭嚎着:“放我們出去!”
一個秘聞領域的影響還不至于如此深遠。他猛然驚覺,也許一開始他們就弄錯了方向——造成“鬼打牆”的本就是些别東西,比如困囿于此的亡魂的怨念,又或者人魚迷惑性的歌聲。
[規則三、人魚的歌聲具有誘惑力。]——他怎麼能把這條規則給忘了呢?
鲳魚的嘴巴越咧越大,朝他們露出了森森利齒。
…………
“嗬、嗬…”左左擡起頭,看到了人魚掌中跳動的心髒,胸口似乎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那好像是他的心。那隻銳利的爪子一拖一拽,他便如同失了發條的玩偶,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為什麼…是我們?”右右的臉上血淚縱橫,青春妍麗的面龐已看不出原貌。
“我想讓他重新愛上我。”人魚像抛卻垃圾一樣丢掉了那顆淌血的心,“而你們恰好是某位愛神的眷者,隻要搶奪了你們的能力,我就能實現願望了。”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觸犯規則,你殺了我們難道就不怕被制裁嗎!”右右的眼中射出怨毒的光。
“沒有觸犯規則?”人魚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還記不記得你們第二天半在海邊幹過的事情?規則四,外來者不可偷獵。”
“引路的漁人從你們手上收到了一塊紅肉,它來自旅店老闆。是你們把店老闆的屍體分割了,對吧?準确地說,你是主犯。”人魚輕輕拍打着右右光滑細嫩的側臉,“親愛的你要知道,這個村裡不管死的活的、是人是魚,統統都是我管轄下的獵物啊。”
“而獵物的身上,總會印有專屬标記。”
“殺了我你也無法如願以償,畢竟我們效忠的神居無定所,能不能召喚來全看祂的心情。”右右扯開了破碎的衣物,她的左胸處有一個鹦鹉紋樣的徽記。
執心為箭羽,以希望為簇。諸天之上的神明啊,請攜鹦鹉而來,讓熊熊愛欲之火燃盡世間。
“伽摩大人,請再次回應我的呼喚吧。”
[〔愛神的箭矢〕秘聞使用規則:
規則一、一顆心髒換一支箭;
規則二、被箭矢射中的死者可以複活,但發願者會永久變成鹦鹉;
規則三、被箭矢射中的生者會無法自拔地愛上心中所念之人。如果未有心上人,則會與第一眼看到的人陷入愛河;
規則四、當同一人被箭矢射中多次時,隻保留規則二、三的其中一種效果]
“兩顆心髒,換兩支箭。”右右剖開了自己的胸膛,那顆活潑跳動的心如同一支亟待采撷的玫瑰,等待着姗姗來遲的采摘者。
“你的願望,我聽見了。”神明長長歎息一聲,取走了屬于祂的報酬,“你的心,我也一并收下了。”
…………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有多驚險,要不是薛美麗放出了三昧真火把那群魚烤了,我小命就搭那兒了。”金大牙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一說一,烤鲳魚還挺香。”
“那不是三昧真火。”薛美麗額角青筋跳動,沒好聲氣地糾正道,“而且我也沒想救你,隻是打怪順帶的。”
“诶,怎麼大家都不說話?”回程的車裡死氣沉沉,金大牙的大嗓門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出,“那個張三怎麼不見了?小情侶裡的女生也沒影兒了。”
“少說兩句吧你。”後座的血淌到了薛美麗腳下,她的頭還沒來得及轉過去就被金大牙摁住了,“我靠…怎麼這麼多血。”
“是殺人了嗎……”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排除掉不在場的兩人和坐在他們前面的左左,後座的就隻有畫家齊聞道、人形兵器李四和那個苟大戶了。
“他們三個火并了?”
“噓。”他不知道從哪個褲兜口袋裡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示意她看過去。
齊聞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而他旁邊的李四簡直就是他的翻版,面無表情的神态和齊聞道如出一轍。
所以,是苟大戶被他們兩個……
…………
“都說了讓你不要那麼用力,他的身體現在很脆弱。”
李扒皮扯着鍊子的手像得了帕金森,不住地抖,連帶着挂在鎖鍊上的小黑貓也不自覺地開啟了震動模式。她挪了挪屁股墩,用細如蚊呐的聲音嘟囔道:“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員工也要睡覺的,用了秘聞後更加需要回複能量。”
新晉員工疑似喪失了所有力氣和手段,勸到最後直接原地擺爛,湊合睡了。
他時不時就要拽拽鍊子,仿佛在确認另一端的人是否安好。李美美局促地夾在他倆中間,感覺自己的腦袋堪比24w大電燈泡。
“我想換位置。”在内心醞釀許久,她終于忍不住提出抗議。
“拒絕。”37℃的嘴裡吐出了比寒冰還冷的話語。
“我不想成為play的一環,你那麼喜歡貼貼能不能自個兒坐過去。”
“你不懂,距離産生美。”
“……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chatgpt和deepseek的小學雞人機訓練對話最終以此句收尾。
…………
張三再次醒來時依舊在一輛巴士上,車内老舊的播報器發出呲啦呲啦的電流聲,他看見那個叫右右的女生招呼着他過來坐。
“诶,你男朋友不在嗎?”他記得她身邊常有一個形影不離的男生,好像叫“左左”。
“他在呀,一直都在。”她俏皮地指了指肩頭的綠色鹦鹉,張三卻隻道她在開玩笑。
見到熟人,他終于定下心來——那條蛇沒有騙他,他逃出來了。
“前方停靠……”播報器像是卡了殼,一直在重複、重複。
“你知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嗎?”
“回家。”右右出神地望着窗外枯槁的殘景,那隻被備受忽視的鹦鹉不滿地啄了啄她的手指,“左左别咬,很疼的啦。”
“你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嗎?”
“也許……是死了吧,我不知道。”逆向的車道上駛來了一輛一模一樣的巴士,右右若有所感地擡起頭。那輛車的窗邊坐着一個清秀的男生,手中同樣把玩着一隻鹦鹉。
他溫柔的聲音融化在風中,他說:“右右,我們回家啦。”
“喂,我在這裡啊!”
對面的男生仿佛聽到了她的呼喊,但視線卻茫然沒有落點。無論她怎麼揮手,怎麼發出吸引人注意的噪音,對方都無動于衷。他隻是在兩車交彙的間隙投來一瞥,很快又失望地垂下眼睫。
逆行的巴士越開越遠,到最後縮成了右右瞳孔裡一個芝麻大小的黑點,再也看不到了。她打開窗,試圖感受那個人殘餘在風裡的體溫,可是這顯然不能讓她的心變得暖和起來。
不知怎的,張三看到面前的女生突然流起淚來,問她也不正面回答,隻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想家了。真是個怪人。
車一路颠颠簸簸地行駛着,每到一站都會零星上來幾名乘客,但站台上的站名卻是模糊不清的。他猜想他們也許是從各個副本裡成功走出的玩家。
“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坐嗎?”清淩淩的女聲在張三的身旁響起,“初次見面,我叫任語。”
“你随便坐吧,都沒人。”他觀察着這個過分漂亮的女子,總覺得有幾分熟悉。黑藻似的長發攏着月白色的小臉,精緻得宛如遊戲建模。
“餘孚,我的名字。”他本想随便編一個假名敷衍了事,但下意識地不想對她說謊。
這一舉動似乎極大地取悅了對方,她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隐隐閃過水光,她說:“真是個好名字。”